第15章：雨夜（一）

白佑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洛白川指尖碰了碰他，轻声道：“她们提来了。”

　　白佑抬眸，在那片浓墨一般的墨夜中，他看到了一丝青碧，正悠悠地飞着。

　　凝眸一看，看清了那是一簇鬼火。

　　白佑道：“探息。”

　　洛白川点点头没说话。

所谓探息，便是以鬼火这种阴邪之物来探测附近有没有阳物或邪物 ，一般邪物常用的手段。

　　但洛白川事先布了结界，应当没有大事。

　　鬼火悠然飘近，最后停在了两人所藏之处的正前方。

它飘忽不定，明明暗暗，似乎也在犹豫着这里到底有没有人 。

　　白佑不禁屏住了呼吸，而洛白川则是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淡然模样。

它又飘近了些，白佑心道不好。这鬼火若是碰到了这结界会被打散的，这样一来可就暴露了 ……眼看着它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两人面前。然后，嗤的一声……居然熄灭了 ？

　　白佑一愣，转头去看洛白川，后者淡淡道：“别急。”

　　就在这时，林子尽头传来一声粗哑的的女声：“姐姐……你走慢点……”

　　然后白佑就听到了一阵叮叮铛铛的声音，是镣铐声。

　　白佑问道：“林清晚是在锁妖阵里被劫走的？”

　　洛白川道：“不错，那水寒锁尸镣链她们是解不开的。”

　　白佑点点头不再多言。

放眼看去，林间隐隐有两道身影，一个是林清晚，那么另一个应该就是鸨娘了 。

“……时辰快到了，那群东西应该也拖不了太久，走快点 。”

鸨娘开口了，与在含春苑时她的娇声媚语不同，语调很冷，像是没有感情 一般，白佑不禁又想起那日在清晚阁见到的鸨娘，也是像这时的冷。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镣铐声，两人走近了。

鸨娘撑着伞，玄衣如夜；而那林清晚则是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全身都湿透了 。

两人走到阵眼处，鸨娘美眸里是冰，厚厚的一层看不出有什么情感 。白佑蹵起了眉头，细细回想着先前洛白川在柳宅讲的那个故事。

　　鸨娘转过身，望了一眼身后的林清晚，冷声道：“过来。”

　　林清晚抬起乱糟糟的脑袋，缓缓走了过去，犹豫道：“姐姐……？”

　　鸨娘一手撑伞，另一只手伸过去，然后反手扼住了林清晚的下巴，手中青光乍现——

　　“唔——！”林清晚惊呼，抖着身子想推开鸨娘，“疼……好疼！”

　　鸨娘手中光芒更甚：“叫什么，哑着。”

　　“呜……”

　　白佑皱眉，抬眼去看林清晚。

　　“嚓——”一到惊雷划破天边，猛的将这漆黑的林子照的惨亮，白佑看清了林清晚后，心中蓦的一沉！

　　那林清晚脸色极青，皮肤糜烂，正在向外渗出脓水和污血，双目充血……这是个极阴的活尸！

　　鸨娘竟然，将活尸炼制的如此之纯！

“呕！！”那边的林清忽然倒在泥泞里，伏着身子在地上干呕着，呕出了一颗淡蓝色，莹莹发光的珠子 。

“咳咳……！”林清晚剧烈的咳嗽着，但鸨娘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俯下身子捡起了那颗珠子 。

　　“那是林清晚的尸魂珠。”洛白川道。

　　轰——

一声炸雷在天边滚滚而至，震耳欲聋 。雨下的更欢了，伴着狂风。树枝被风吹得摇曳不止，犹如正在张牙舞爪的鬼影 。

鸨娘的黑衣在风中摇曳着，她神情冷漠，翻手念着法咒，随着法咒，空中渐渐凝成一座小台，鸨娘抬手向下一挥，小台重重落下，逐渐转为了一座 足以站上两人的台子 。

　　“招阴台。”洛白川道。

　　做完这一切，鸨娘撑着伞，转身看着身后那个伏在烂泥里，苟延残喘的，身体都开始腐烂了的林清晚。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鸨娘皱着眉，与含春苑里的鸨娘完全是两个人，“你想说什么？”

　　“姐姐……咳咳……”林清晚咳出了一口恶臭的尸液，她睁着血红的眼睛，嗓音粗哑，“为什么？我……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给姐姐赚钱了，咳……给姐姐赚钱了……”

　　“我要的不是银子。”鸨娘居高临下，淡淡道，“我要的是你的命。”

　　“…………”林清晚瞪大了眼睛，腐烂铁青的嘴唇嗫嚅着，哑声道，“可是……”

她猛的扑向鸨娘，抓住了她的衣摆，尖声道：“可是姐姐说过以后含春苑就是我的家 ！”

“只要我努力接客就可以一直待在含春苑！怎么可能 ……”她忽然喃喃道，“怎么可能是想要我的命呢……”

鸨娘撇开了她的手，面不改色：“怎么不可能了 。”

　　“……”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你都已经死了。”

　　“我……”

　　“只不过还有一口阳气吊着而已。”

　　“不是的……我只是生病了，姐姐不是说我只是生病了吗？不会的……”

　　看着不远处的鸨娘与林清晚，白佑眉间越发紧皱。

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简单 。

　　林清晚呜咽着，唯一一点愤怒都化为悲楚，她望着那个面如寒冰的女人，颤着声音说着：“柳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我会很乖的…我再也不会偷偷倒掉姐姐给的药了……再也不会了……”

白佑仔细听着，柳姐姐……鸨娘是姓柳 ……

　　鸨娘的冰眸里依旧看不出一丝波纹：“别再唤我。”

“我把你从人贩手中买来，只是为了你这极阴的命格，你倒是一点都不听话，若不是你不听我的话，按时喝下我给你的尸血，我早就就大功告成了，何必等到现在 ？”

听到这，白佑心头闪过一丝想法，侧过脸问道 ：“白川，当年柳家是不是有人幸免于难了？”

　　洛白川点头：“不错，应该是这鸨娘了，不过具体事因只有何城主知道。”

　　白佑恍然，这样似乎就可以串起来了。

　　但，也好像只是似乎，中间缺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这种若即若离的迷疑感真的让白佑很难受。

林清晚腐烂的身子被水冲洗着 ，血和肉流到稀泥里，看起来又可怜又可怖。

“对不起……”她似是哭了，流的却是血泪 ，“对不起……柳姐姐，不要丢下我了…… ”

“姐姐不是说过的吗 ……”

　　“住口。”

　　鸨娘打断她。

“你现在说这些又是想表达什么 ？”

　　“我……”

“别在这里哭，没有人会同情你 。”鸨娘淡然道，“今夜，你必死无疑 。”

　　“……”

鸨娘抬眼看了看周围，淡淡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

她的纤手覆在了呆愣在地的林清晚头骨上 。

　　“姐姐……”

“你的这条命可是我给的 。”

　　寒眸一冽。

　　“你也该还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