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音尘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应该是客栈,他想。他也没有起身查看,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反正暮沉霭在的地方总不会是危险的 。
其实他不久前就已经幽幽转醒,醒来后却迟迟不敢睁眼。
甚至于有一瞬间他还埋怨还这毒毒性太差,不会让他多昏迷一会儿,至少睡个十七八天的。
这样他就不必这么早就醒来,更不必起来面对已经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暮沉霭。
想到暮沉霭,喻音尘就一阵头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重生后对暮沉霭百般痛恨,想着以后怎么也要和他好好算算账,可如今暮沉霭真的知道他身份了,他却又像被捏住了把柄一般,不敢面对他了。
正想着,喻音尘突然听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心里一紧,双目紧闭,一动也不敢动。
来的人是暮沉霭。
暮沉霭走至床边,俯身把手里的粥放下。“你若还睡,粥就凉了。”
喻音尘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暮沉霭眼神戏谑,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又道:“你昨日那身女装不错。”
喻音尘睫毛微微颤动,却还是没有睁眼。
见他还不“醒”,暮沉霭干脆在床边坐下,慢慢倾身靠近喻音尘的脸。
喻音尘躺在床上,睫毛轻颤,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随后感到有温热的呼吸打到了他的脸颊上。
他心里猛的绷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随后他感到暮沉霭起身,轻笑一声,
“不过是少量麻沸散而已,喻太尉这都受不住?”
“……”!!麻沸散?麻沸散!竟然是麻沸散吗!为什么是麻沸散?!
喻音尘觉得自己现在脸肯定是红的,臊红的。
那暮沉霭肯定知道自己一早就知道自己醒了,就在这等着看他笑话呢!
喻音尘终于缓缓睁眼,面如死灰,直视着暮沉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暮沉霭看着眼前的人缓缓睁眼。
看到喻音尘那直视着他,格外熟悉的眼神时,暮沉霭隐于袖中的手突然紧紧攥住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自喻音尘睁眼后,就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暮沉霭才道:“先起来喝粥吧。”
喻音尘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起身喝粥。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
喻音尘在心里暗骂,果断闭嘴。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暮沉霭问:
“你复生,为何不来找我?”
“你不是一早就把我带走了吗?”
“我那是不知是你!我以为……”
“东海密探?”
“……”
二人又陷入沉默。
喻音尘心里一头乱麻。
最后还是暮沉霭率先出口打破了沉默。
“你……那日我送你那些东西,并非那个意思。”
喻音尘又不禁想到自己将死之时,突然王伯过来禀报北辰王送来了东西。
他当时心里其实是欢喜的,然而等他强撑着病躯下床一看,竟看到用以婚嫁庆贺的千匹红绸摆了满院,一片红红火火,一片……喜庆。
哪怕京城里那些随波逐流之辈整日敲锣打鼓愿他快死的时候,喻音尘的心都没有像那天看到红绸时那么疼过。
如今时隔多年,他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难受起来,还有点窝火,
“那北辰王倒是给我说说,你究竟什么意思?”
“那时我并不知你重病,”暮沉霭皱眉,“我不该去关外的。”
喻音尘听到这话,只觉好笑:“乱臣贼子喻音尘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重病卧榻三年。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暮沉霭没有说话,只把手攥的更紧了些,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略带狠厉。
喻音尘见他沉默,心里不知怎的突然一阵怅然若失,心口莫名疼起来。
他急忙站起身,试图掩盖自己的失态
“我去看看碧颚。”
突然暮沉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猛的将他拉近,
喻音尘猝不及防,狠狠地撞上暮沉霭胸膛。
喻音尘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僵直。
“我在关外一共待了一千零九十五日,”
暮沉霭几乎把喻音尘整个身体都死死禁锢在怀里,继续说:
“你知道为何我记得如此清楚吗?”
喻音尘心乱如麻,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我至关外后,每天都会写一封信,寄往太尉府,三年来从未中断。”
“可我从未收到过什么信……”
不仅如此,世人皆知北辰王与喻太尉断交,那三年来一个赴西北守关,一个病重卧榻三年,期间从未有过往来。
暮沉霭闭眼,盖住眼中的痛楚,
“我后来才知送信的是皇帝的人。我写的信,都被他暗中销毁了,一封都没能送出去。”
“……”喻音尘心脏狂跳不止,他想开口,可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又听暮沉霭说:
“不过好在还有一封。那日突遇敌袭,我回营,写好后想再给你送去已是来不及,就自己留了下来。”
暮沉霭顿了顿,掰过喻音尘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同时也强迫他直视自己,
“你如今还愿意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