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争执

夜，月明星稀。

喻音尘一个纵身翻上墙头，轻轻一跃便潜入了太尉府。

昏暗月光掩映下，一切都看不大明晰，喻音尘只能隐约看清这座府邸的轮廓。

“公子，刘妈特地给你煮的饺子！快尝尝！”

“公子公子，你说我们偷摸着去满春楼，会不会被王伯发现啊？要是被他发现，一准又要唠叨！”

“你怕什么！我们小心点谁会发现得了？”

“大人，关外告急！陛下命您即刻出征！”

“公子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

从前在太尉府的桩桩件件争先恐后的浮上眼前，夹杂着战火纷飞。

喻音尘眼角酸涩，不再想下去。

他放轻脚步，走进王伯的屋子，轻轻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喻音尘心下疑惑，又前往府中其他下人的住处，一一查看，无一例外都没有人。

“奇怪，暮沉霭为何要骗我？”喻音尘小声念叨着，在府中四下走动。

顷之喻音尘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快步走到府里院中的那颗老桂树下，又去厨房找来了一把铁锹，从桂树根下挖出了一坛红布封着的酒来。

“还好还在，不然就可惜了。”

喻音尘看着酒坛，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又把刨出来的坑仔细填平。

随后他抱着酒坛子站起身，脚下借力一跃纵上墙檐，很快不见了踪影。

他走后，昏暗的廊柱后，一人慢慢从里走了出来。

暮沉霭看着喻音尘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边喻音尘一路飞檐走壁，很快到了公主行宫，刚要偷摸着翻墙进去，

“你去哪了？”

喻音尘被这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差点把酒摔了。

碧颚从墙角走过来，看到喻音尘手上的酒，皱眉道“你去太尉府了？”

喻音尘矢口否认：

“怎么可能！”

“那你偷偷摸摸的？”

“我这不是出去买酒怕你发现吗！”

“哪个酒楼会卖喻太尉亲自酿的满堂春？！”

喻音尘哑口无言，只好道：“自你我相认，你便从太尉府搬了出来。瞒着你去旧地，也是怕你多想的缘故。”

“你也知道我会多想？暮沉霭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从前我就劝你及时止损，你不听，如今好不容易大难不死，你还要去掺和那些事？”

“晚晚，我就去拿个酒，你别多想……”

“喻太尉，太尉府就这般富贵迷人眼，让太尉您割舍不断？”

喻音尘：“……”好吧，难哄了。

他只好转移话题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你每次偷偷出去哪回不是翻东边墙回来的？”碧颚翻了个白眼儿，轻嗤，“你还没说你去太尉府干嘛呢！”

喻音尘只能如实说“北辰王让我来看看府中旧人。”

碧颚皱眉“他认出你了？”

“没有。”

“自你身死后，大燕皇帝就把你府上的人尽数迁往淮安。三日前，我暗中让人把他们都接到东海了，何来的府中旧人？”

喻音尘讶然，道：“你把他们接到东海作甚？”

碧颚怒目而视“你不和我去东海？！”

喻音尘无奈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你不就是放不下那些人吗？怎么，如今病好了，想和苏家二小姐再续前缘了？”

“晚晚，我们进去说，嗯？”

喻音尘不想和碧颚在这些事儿上又起争执，“太尉一职于我已成过往，我定不会多做纠结。”

碧颚不情不愿的跟在喻音尘身后进了门。

随后碧颚道“你随我来。”

她把喻音尘带到行宫最高处，俯瞰着街灯琳琅，万家灯火。

她突然说“你知道你身陨之时，我万里赶来京城，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吗？”

喻音尘没有说话。

碧颚自顾自接着道：

“街头巷尾，寻常百姓，都在说喻太尉死有余辜，报应不爽；我最爱去的茶楼书馆，也都在庆天理昭昭，佞臣得除。”

喻音尘还是一片静默。

碧颚见他不语，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你当初单枪匹马潜入敌营，里应外合大破敌军之际，一战成名，石碑弃甲威宁天下，喻太尉名号可破万军，斩万将。”

碧颚顿了顿，看向喻音尘

“只因几句口说无凭的胡诌之言，受你恩惠的人便将你打下无间地狱！”

“这世道向来便是如此，流言蜚语，不必管它就是。”

“他们怕是忘了是谁关外浴血，给他们保住了如今这安稳日子！你……”

“飞鸟尽，良弓藏。古今不外如是。晚晚，楼上风大，回去吧。”喻音尘转身，不愿多说，骛自抬步离去。

碧颚猛的转身，红了眼眶

“你别管这些事了，我们一起去东海，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好吗？”

喻音尘止步，却没有回头，道：“当初魏国出兵进犯大燕，西北防卫图失窃，镇西将军种决战败而死，镇西夫人撞柱身亡，我母亲确实参与其中。”

碧颚愣住了。

“从前种种，我并无怨言，情愿自负盈亏。说到底，终究是喻家欠了大燕的。我从前只是把它还了而已。”

喻音尘说完便再也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是今夜和碧颚说了太多的缘故，心绪繁杂，喻音尘罕见地失眠了。

他挑起夜灯，看灯火闪烁，一直静坐到长夜将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