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吗啡与奶粉

自凯特尼斯回到十二区已经过了几个月了。约翰娜简直不敢相信凯特尼斯离开吗啡之后怎么活下去，她现在吗啡量在减少，但是她不想这样，吗啡能带给她暂时的宁静，就算是暂时的她也愿意。而且毒瘾发作的时候太痛苦了，她的亲人们争相在她脑海中出现，像要撕裂她的脑子；有时又是莫名的恐惧，水、电、房间，夹杂着不知是谁发出的痛苦的叫喊声。

    她不像皮塔。他可以通过画画或者制作糖霜来获得平静。她没有，她只会用斧子杀人，或者说她什么也不会。她也不像安妮，在她肚子留着她活下去的希望。

    皮塔和安妮都在渐渐恢复。皮塔，当然，他还有凯特尼斯，他对凯特尼斯的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甚至在被“劫持”的时候他可以靠自己恢复过来。他已经不止一次提出他要回到十二区，医生们好像也开始动摇。安妮不再那么瘦弱了，也顺利度过了孕吐阶段，现在她胃口比以前好多了，有时她甚至能吃下两个蛋卷，半锅炖菜，吃完还要加一点布丁作为饭后甜点。

但是约翰娜的情况还和以前一样糟糕，甚至更严重了些。吗啡在减少，她只能靠自己去度过那些可怕的夜晚，这毫无作用，她不想靠自己与噩梦和脱瘾反应作斗争，这使她感到痛苦。在情况变得更糟糕之前，医生们不得不又恢复了吗啡的用量。

安妮来看她。安妮怀孕大概有六个月了，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她坐在约翰娜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你应该振作起来，约翰娜。”约翰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了针孔的痕迹，指甲已经秃了，手指是一种奇怪的形状，有些上粗下细，有些甚至是畸形的，手背上布满了各种伤疤，烫的、划的、扎的，她的手伤痕累累，都是斯诺和凯匹特的杰作。

她嘲讽地笑笑：“你要我经历了这些之后振作起来？当时受折磨的又不是你！你听过艾瓦克斯们想发出声音又发不出来的吼叫吗？你被泡在通了电的水里被电晕又醒过来吗？你被电过之后又被杀人蜂蛰吗？你看看我的手！”她将手伸到安妮面前，情绪越来越激动：“我恨斯诺！我也恨凯匹特！可是我做得了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连和凯特尼斯一起加入小分队去刺杀斯诺的能力都没有！”眼看着外面的医生就要进来给约翰娜打吗啡，安妮赶紧退出了病房。

约翰娜的梦里光怪陆离，她变成了一只变种动物，她是那只将芬尼克的头扯下来的动物。接着她的母亲出现了，她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只看见她的背影。强烈的闪光之后，她看到一池子闪着橙色泡沫的水，天上下起了橙色的雨，那些雨滴打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一阵恐惧。她尖叫着醒来。医生们进来了，她烦躁地吼着让他们离开。

她不可能再入睡了，她跟护士说出去走走，护士提出她必须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这让约翰娜感到恼火。但是她知道护士必须这样做。于是在她在护士面前走了几圈后，安妮探出了头：“嘿，约翰娜！”约翰娜停住脚步看着她，抬抬眉毛表示询问。安妮说：“到我房间里来吧。”“不行！”护士立刻说。安妮轻柔地对护士说：“噢，没关系的，看在老天的分上。她不会伤害我的。”约翰娜不知道为什么安妮对她的态度这样好，但并没有多想，只是看了一眼安妮，对护士说：“当然，我们可是狱友，在这儿一起度过了好几个星期呢。”护士犹豫着，趁着护士犹豫的空当，约翰娜一下子钻进了安妮的房间，但并没有关门，护士在外面能看到她们。

房间里已经放了一些婴儿用品，婴儿床里铺着婴儿毯，小帽子和小衣服，还有一些婴儿的小玩具。安妮扶摸着那些衣服和帽子，像周围没有人一样自言自语：“希望孩子可以长的像他的父亲。噢，这些衣服还不够，我想我需要多做一点。宝宝会喜欢吗？”说着说着她又担忧起来：“ 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吗？噢，天哪，当他问起父亲时我该怎么说？当他因为失去父亲而自卑时我该怎么办？这简直无法想象！”她掩面哭泣起来。

约翰娜有点不知所措，她也没有经历过安妮的痛苦，她不知道如何养育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面对安妮的哭泣，她有些后悔自己朝她发脾气，她拍拍安妮的肩膀：“嘿，嘿，安妮，别担心。”安妮抬起眼睛看着她“你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照顾孩子，我相信你会很爱他的。”但是安妮又垂下了眼睛：“不，约翰娜。你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是个疯子，我很害怕。”约翰娜拍了拍她的手：“你必须相信你自己，安妮。我从不认为你是个疯子，你比我见过最正常的人都要正常多了。”安妮看着自己的手，低声说了句“谢谢”。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没说一句话。渐渐地她抬起头，看着约翰娜的目光坚定地请求道：“约翰娜，或许你愿意吗？”“什么？”“在我不能照顾孩子时帮我一把？”

约翰娜躲避着她的目光：“不，我不能。为什么你不找其他人呢？”安妮微微笑了一下说：“噢，亲爱的，你认为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约翰娜想了想，凯特尼斯从不想要孩子，皮塔——如果没有意外，即将回到十二区，回到他深爱的凯特尼斯身边。比特忙于为新的纳姆国的军事贡献自己的智慧。伊诺贝丽更加不可能，她的尖牙使安妮感到害怕。幸存者并没有几个，她是唯一的选择。

“你不是说凯特尼斯的妈妈会帮你嘛？”约翰娜还是有点不愿接受。

“她是个医生，她愿意帮我把孩子生下来，仅此而已。她还打算去二区新建的医院工作呢。”安妮顿了顿，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以接受，可我还是请求你，请你和我一起照顾孩子。”

“我也许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我相信你，约翰娜。就像你相信我能够做好一个母亲一样，我相信你也能做好孩子的教母。”

教母！约翰娜简直想都不敢想！她的眉毛皱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安妮的信任，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做好教母。以她以往的态度，她一定是一口回绝。她可不想惹什么麻烦。可是，这已经是战后了，生活逐渐平稳了，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或许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吧，也许我可以试一试。”约翰娜略带着一股轻蔑补充道：“可别指望我做的多好。”

“噢，没关系，慢慢来嘛。”安妮轻笑着说：“宝宝以后的奶粉可能要指望你了，约翰娜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