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我从养心殿出来，苏培盛正要派人将我送走。我问他:“苏公公，近来莞娘娘可好?”

苏培盛问:“四阿哥说的可是莞嫔娘娘?哎哟，奴才听说莞嫔娘娘入秋以来就病着，原先滑胎就伤了身子，这下可更不好了。"

我皱起眉头，问道:“怎么这样，太医也没好好医治吗?”

“莞嫔娘娘失子又失宠，温太医倒是常去，只是莞嫔娘娘伤重在心，不好治啊。"

我了然地点头:“苏公公，我能去莞娘娘处探望一下吗?”

苏培盛为难地收起拂尘，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是觉得我才得圣心，就乱要求，恐怕会让皇阿玛不喜。

“四阿哥，莞嫔娘娘恐怕这些时日也不方便见阿哥，阿哥不如等娘娘病好些了再去请安吧。”他委婉道。虽然我的确思念莞嫔娘娘，但还不至于太为难这些奴才，于是点点头，让他差人送我回行宫。

皇阿玛为了我的学业，拿了好些书给我看，各种儒家学说，治国之道。

大约为着上次我说喜欢莲花，他还将南宋吴炳的《出水芙蓉图》赏赐给我。

细赏之下，花瓣俯仰多姿，高低错落，外层的花瓣已几近凋败，远离花芯呈仰倒状，内层的还站得精神，轻轻内扣抱着花芯。花瓣以淡粉色打底，瓣尖上的红色被染得稍重一些。花瓣的内外两面施色也不同，内面色泽浅而近白，外面的色泽更深。最为难得的是，画师以难以分辨的线勾勒出似有若无的荷瓣脉络，堪称神笔。

冬日里，我艰难地握起笔写文章，大有《送东阳马生序》中“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之状。十七叔传话进来，问我愿不愿意为莞嫔娘娘捕捉蝴蝶。

近来莞娘娘在宫中受了齐妃和富察贵人的侮辱，我是知道的。但皇阿玛近日不常召见我，总是由安娘娘作陪。

我原先也是见过这位安贵人的，和莞娘娘要好，可如今怎么丝毫不顾及莞娘娘。

若是蝴蝶能疏解莞娘娘心结，我自当为她捕捉。

近来天冷，虽久久不下雪，却比大雪天气更加冻人。十七叔约我一同去昌平行宫。那处温泉，空气湿暖百合玫瑰盛开，树木苍茂，蝴蝶飞舞。

莞娘娘若能看见这水雾缭绕的仙境之景该多好。

十七叔让阿晋带了些奴才和我一起捕捉最美最大的蝴蝶，装进玻璃罐子。

我所在的圆明园虽比不得昌平暖和，却也比十七叔的府邸好些，因此十七叔让我先养着这些蝴蝶，等得空进宫再由莞娘娘的侍女带回去。

我精心养着这些蝴蝶，将宫里最好的炭火都堆在殿里，让嬷嬷们采摘了开的最艳丽最香的花供蝴蝶采食花粉。

我坐在桌边，双手撑着脸，看着这些活泼飞舞的蝴蝶，想着她身边萦绕蝴蝶的景象，一时神往。但愿我所做的一切都能给她帮助。

后来听说，初雪之日的合宫家宴上，莞娘娘雪地祈福，香蝶绕身，重获盛宠。

我听后，心中竟起波澜，泛起点点心酸。

如果是我，决计不会让她这般辛苦，如此费心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