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子逸是在跑进了体育馆里后,脑袋才倏然清醒过来的。凉爽的环境给了他更多思考的空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是最低,危险性也最小的情况——
十八中作为区里排名第二的中学,教学资源并不差,但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所学校的地形非常奇怪,几栋大楼之间分别由特征不同的楼梯所串联起来,也就造成了复杂且初来乍到容易迷路的坏处。
“严浩翔还没有熟悉过地形,他一个人下楼指不定走到哪里去呢。”他皱着眉头,心想:“这要是碰不上马嘉祺倒还好,万一歪打正着惹到了他,那可就...”
——后果不堪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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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年级在四楼,因为严浩翔走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已经下去了,所以他没有随着人流找到地点的机会,但也不至于智商那么低,光从楼道右边的窗户往下望都能看见大操场的位置。
不过不巧的是,他当时左转去了趟厕所,然后走了离得最近的中间那条地形楼梯,显然他没想到这竟然是最复杂的一个。
命运的分叉路,通向哪边?
其实一边下去是医务室和食堂,一边下午是体育馆和操场,严浩翔愣在原地,开始了点兵点将。
刚要挪步子,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严浩翔!”
他回头看,隔着一段距离,是一个个子比他高上一头的少年——马嘉祺。
两个人明明是同桌,却一上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连严浩翔想借根红笔都得找敖子逸。马嘉祺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不知道谁欠了他钱。
四目相对,严浩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手心微微出汗,他隐约感觉到了有一股杀气在空气中弥漫着。
没由来的有点怵他。
这会儿严浩翔才真正发现,原来马嘉祺的个子这么高,腿这么细,脚上的白色回力看起来与其相衬极了。他抿着嘴唇不开口,在等马嘉祺说话。
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马嘉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严浩翔。他十指相拢,骨节咔咔作响,活活像在立威。随后马嘉祺走近了些,颇有兴趣的勾起唇角,说道:“你不认路吧?走,我带你下去。”
看似是句关心同学的话,可严浩翔总觉得听起来不怀好意。
说着,马嘉祺朝这边走了几步,想要握起严浩翔的手腕。
少年微皱眉头,下意识的退后。
马嘉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语调微微扬起:“怎么?很怕我?”
严浩翔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熟悉,更不敢招惹。像马嘉祺这样初次见面就气势汹汹,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的人,他还真第一次见,一时间不知所措也很正常。
毕竟是初中部嘛,派位划片有点关系就能进,有小混混也可以理解。
就在这时,温和的上课铃声悠悠响起,充斥着整个楼道。
仿佛突破了少年的最后一道心里防线。
严浩翔默默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抬起头正视着马嘉祺,缓缓吐出四个字
——“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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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奇怪怪的氛围,奇奇怪怪的两个人,站在原地奇奇怪怪地大眼瞪小眼。
马嘉祺率先打破了快要凝固的空气,放低了音量喃喃道:“那你可别后悔。”
严浩翔还在原地发愣,马嘉祺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不易察觉地斜睨了对方一眼,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少年下垂着的手腕突然被抓住,另一只白皙而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好看极了的手覆上了他嫩白的腕子。
只一刹,心弦便微微颤动了,不偏不倚,有一层薄薄的雾捉弄着他的心扉。
哪有男孩子并肩走会手拉手的,他发誓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看似同龄的男孩子活生生拉着手腕走了这么久。
而且完全是被动的。
过了一会儿,严浩翔发现自己紧绷着的精神和身体逐渐松懈下来,不再感觉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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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学校的设计依旧令人匪夷所思,从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再往前走一段路会路过校长办公室,以及玻璃窗底下的校园平面图。正好那个地方还有道门,也就意味着还有个门槛。
严浩翔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经过,更何况他整个人本身就是被马嘉祺扯着走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谁还注意的到脚底下凸起的一块跟减速带似的东西,果不其然,严浩翔当即就被绊了一下。
脚步声即刻错乱。
“我靠...”音量很快减弱。
这个惊呼的声音并不源自于严浩翔,而是出自无辜躺枪的马嘉祺。
因为严浩翔不小心被绊了一个踉跄,恍恍惚惚的,直愣愣地栽到了马嘉祺身上。
对方毫无防备,两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直至马嘉祺的背抵住了墙。
脸贴脸,肉体的温度不受控制,火速燃烧起来。皮肤蹭到了一起,热量立刻蔓延开来,少年冷若冰霜的心再次燥热。
心贴心,严浩翔好像听到了很快很快的,砰砰砰不停加速的心跳声,却分不清是谁的小鹿在乱撞。
马嘉祺嫌弃又不耐烦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倏然响起:“摸够了吗?”
严浩翔手忙脚乱地撑着墙起来,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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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楼梯,两个人路过了空荡荡的医务室和闭着灯的食堂。马嘉祺径直忽略了只剩下一步之遥便可走到大操场的那条路,而选择了绕过柱子走出门——也走出了这个教学楼。
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一下的马嘉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安分地摇晃起来那只手腕。
严浩翔有些晃神,明明是小孩子家家才会干的事情,都多大的人了。
出了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偌大的黑色栏杆,把他们困在这所学校里面。
在马嘉祺看来啊,这里跟监狱一般无二,皆是身不由己。不过,至少在这儿他还能和喜欢的人有说有笑,和好兄弟打打闹闹。
可惜啊,那也都是从前了。
轻浮的语言 都已慢慢沉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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