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诀(四十)

　　老月尊知道情丝难断，每每死而复生，需重复千年才能彻底拔除。而秘术之外，若能手刃至亲，须臾之间，情丝尽断。所以那日，他才会让东方青苍亲手杀了自己。

　　如今，东方青苍的情根已有所恢复，他可以选择是做一个所向披靡的月尊，带领月族重回荣耀，还是要将之前经历的所有痛苦白费。如若他继续沉溺在情爱之中，便会继续身陷痛苦无力自拔。而老月尊希望东方青苍能够选择前者，像当年那样杀了他，斩断情根。可是东方青苍却做不到。

　　“您还真是没变。”第一月开口打断老月尊。

　　老月尊这才注意到第一月，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记起她，“月神……”

　　月族以月为尊，除了盐女之外便是月神最受尊敬。

　　月神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神，她拥有控月的能力包括无边法力，但她是孤独的，万万年来她都是一个人居住在无边的孤寂里。

　　直到有一天盐女和水云天的重华决裂，她带着月族的人去往苍盐海定居，那是的她势单力薄，是月神把自己的法力借给盐女，在盐女领悟了业火之后，月神嫌弃她的地盘清冷，干脆抛弃了一切住在了苍盐海。

　　这一切里有法力，记忆，她成了苍盐海里一个普通的月族小姑娘。

　　在很久以前，老月尊还没发现东方青苍能使用业火剑的时候……

　　第一月和东方青苍是苍盐海里玩的最好的朋友，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月神，包括她自己也不知道，月神只是活在众人口中的一个传说。

　　东方青苍还是有情有欲的少年，而她也只是个单纯的思春少女，两人时常在一起玩闹，会一起去苍盐海的许多地方。

　　“东方，你的父尊今日又忙于政事没有陪你蹴鞠吗？”小第一月喜欢东方青苍，她第一次见到东方青苍的时候，就是在掏鸟蛋，要不是东方青苍接住她，她可就摔惨了。

　　所以小小的第一月就决定对这个英雄救美的东方青苍一见钟情。

　　除了巽风和父尊，第一月是唯一一个能陪东方青苍玩乐，听他说心事的人。前几日父尊才处死了他身边的乐姬，他不敢在宫中和谁太过亲近。

　　只好跑出来和第一月说说心里话。

　　“阿月，你说父尊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东方青苍不明白，分明以前的父尊会陪他蹴鞠，现在只会烦躁的把他的蹴鞠踢到一旁，甚至摔坏了他的琴。

　　“我也不知道，可能大人都有自己奇怪的烦恼吧。”第一月伸手捂住东方青苍的耳朵，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不想这些烦心事，我陪你去散心，我们待会去抓几只蛐蛐，你带回去给巽风玩吧？”

　　“好，阿月，你什么时候偷偷进宫来，巽风也想见你呢。”东方青苍拉住第一月的手。

　　第一月摇头：“最近可不敢，上次月尊看见我们一起玩，就大发脾气把我赶出来了，还是你偷偷出来吧。”

　　“……嗯。”东方青苍闷闷地答应一声。

　　明明之前带阿月进寂月宫玩耍，父尊都不会说什么，甚至会陪着他们闹一会儿，可最近全然变了样子。

　　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老月尊对东方青苍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可怕，东方青苍只有在逃到宫外和第一月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的短暂的快乐。

　　再后来

　　第一月听说东方青苍弑父，她在两人相遇的大树下等着他出现。

　　没等到她想见的东方青苍，而是见到了失去七情的月尊。

　　东方青苍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最近的遭遇，他要控制业火，要保护苍盐海的子民，要攻破水云天。

　　要断绝七情。

　　第一月听明白了，所以七情树那最后一枝未曾枯萎的是她。

　　“东方，你希望自己的七情树枯萎吗？”第一月露出笑意，好像问的是吃饭了没这样不轻不重的问题。

　　东方青苍望着她的眼睛，沉默着点头，将剑刺向了少女的心脏。

　　在第一月死后，她元神破损，所有人才知道了她是月神，但无人在意，只留下唏嘘的感叹。

　　……

　　“原来您早就知道我是月神。”第一月看着眼前的老月尊。

　　老月尊苦笑：“我早就知道，若是他没有爱上你，我也不会逼着他杀你，但为了月族，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老月尊逼迫东方青苍杀死自己，在亲手弑父的那一刻，东方青苍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只能继续杀，直到七情尽断，否则，之前的杀戮都是无谓的牺牲。

　　第一月不再说话，她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后就走到一边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老月尊放下木鞠，像过去那样将它踢给东方青苍。燃犀花快要燃尽，可是东方青苍却迟迟没有动静。一直到燃犀花烧成灰烬，东方青苍这才反应过来，可是父尊早已消散而去。

　　“东方，这不是你的错，你的父尊也没错。”第一月上前抱住东方青苍。

　　她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抽动，便伸出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对不起，阿月，是我亲手杀了你。”东方青苍记得当年亲手杀死第一月之后，他的七情树瞬间枯萎，他甚至来不及难过，就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如今那苦痛千百倍地还回来，在他确定第一月就是当初的阿月之后，他几乎不敢直面第一月，不敢提起过去，不敢告诉第一月真相和她的真实身份。

　　他不想再失去她了。

　　七情树任它生长吧，本就该肆意疯长的爱在万年前被他亲手折断，如今，他只想静静地感受这些爱意汹涌。

　　哪怕失去业火，他也不要亲手杀死所爱之人。

　　他不相信，失去业火之后他就不是三界第一强者了，他依旧可以保护月族，保护苍盐海，保护第一月。

　　“我不怪你，今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失去业火可能会变弱一些，但是我会在你身边，两个人一定比拥有业火的一个人强，更何况，我还是月神呢，拥有无边法力的月神。”

　　第一月和东方青苍紧紧相拥，东方青苍不必再一个人孤军奋战，失去业火他还有第一月，两个人一定比一个人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