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阿姊，”程小妹晃了晃她的手，“我们还不走吗？”

程姎干笑了一声，蹲下去，和程小妹平视，“小妹啊，阿姊有个难题想问问你。”

程小妹点头，“阿姊问吧。”

程姎问道：“你想去哪？”

程小妹软糯的童音说：“我想去城外，我叔父还没找到。”

程姎抱住程小妹软软的小身子，心里连连叹气，是啊，程小妹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

她放开程小妹，认真的问她：“不怕吗？城外不止有你叔父。”

“不怕的，”程小妹摇头，“他们都是为了保护骅县，保护我们，不会伤害囡囡的。”

程姎眼圈红了，只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女童。

她嘴上说着英灵，却还是忽略了其中的分量。

她虽然一时想不透，老夫人为什么让自己带着程小妹，但此刻，她已经被程小妹上了一课。

生命有时，如同小草。

脆弱也坚强。

经历过战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程姎摸摸程小妹的头顶，“阿姊带你去。”

城外明火已熄，还有滚滚浓烟，从沙土中冒出，把城外笼罩上厚厚的黑纱。

有人抬着担架搬运尸体，还有人推着车，车上尸体堆叠，冒出了尖。

有医士想从死人堆里找到幸存者，还有妇女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不停的翻看着尸首。

程小妹无声的哭泣，却坚定的拉着程姎的手，往前走。

有些刑具的叛军，也在收尸的行列里。

按照凌不疑的想法，这些叛军一个不留。

不过，当时被程姎劝住了，本来经历战乱，人口就不多，这些都是壮劳力，留着他们干苦力活，比杀了他们有用处。

可是程小妹的小手在她手中的时候，她忽然理解了凌不疑的想法。

程姎反思自己，好像，她一直缺了些感同身受。

她暗暗自嘲，理智有时候，就是另一种冷血。

程小妹却压根没分出注意力去看那些叛军，只是边走边去看尸体的脸。

程小妹有时候见到认识的脸，忍不住哭出声音，又抹掉眼泪，继续找。

可是尸首太多了，程小妹找的很慢。

程姎不做声的跟着她。

直至夜幕拉起，程小妹也没找到。

她突然放声大哭，程姎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无力的安慰她，“也许你叔父已经被送回家去了，阿姊带你回家。”

把程小妹送回去的之后，程姎又一次从程府里落荒而逃。

她觉得，自己留下那些叛军的命，是对不起死去的人。

回到暂住的民房中，程姎神色郁郁的坐了很久，然后拍拍脸，伏案奋笔疾书。

耽误了一天功夫，有太多事要做了。

这一忙就忙了一夜，天亮的时候，阿朵进来，把灯盏熄灭，心疼的说：“女公子，歇歇吧。”

程姎放下笔，捏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说：“城外的尸首收敛的如何了？”

“半夜就收敛完了。”阿朵坐到她身边，替她揉捏着肩膀，“叛军的尸体分拣出来了，我已命人烧了，骨灰埋在女公子指定的地方了。”

程姎放下手，“嗯，采购的桃树一到，就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