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舒若染来到市中心，天阴沉沉，她找到一家奶茶店，坐下。

手抖着拿出手机，拨出110。

“我要报警。”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呢？”

“孙瑾，绑架犯孙瑾在浔城，浔城江边郊外。”

……

湛迪这辈子都没想到，手术室内会躺着自己的儿子。

“当时情况十分危险，杨先生要将其制伏，结果孙某手上居然有刀，杨先生一时失察，被他刺中腹部，后来杨先生与其搏斗，手部、背部都有或深或浅的刀痕，幸好我们的过去的早，不然就让那孙某跑了，倒是苦了杨先生了。”一个穿着便服的男生给几人讲着当时情境。舒若染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失神地听着。

腹部失血过多，几个重要器官被刀子横穿，身上多处刀伤，被抬进医院时整个人浑身是血。

舒若染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工厂内，又在“观刑”，那些人的惨叫和咒骂再一次出现，血肉溅在她脸上的温度，看到妇女死去时内心的不忍，自责，恐惧，委屈。

舒若染忍不住抱头，她紧闭双眼，仿佛这样就看不见他们的惨死。

旁边的刑警见她这样，以为是吓到的，也没安慰。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一出来人就被推进了ICU（重症监护室）。

“观穹呢？！”

外面下着雨，秦前浑身都湿了。

湛迪看着他，没说话，跟着杨莫均出去了。

秦前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舒若染。

“观穹呢？”他又问了一遍。

舒若染呆呆地抬头，看着他，眼里好像有泪。

秦前蹲下，和她差不多高，他看着她，好像知道了什么，“舒若染，观穹呢？”

“……他在ICU，被孙瑾弄进去了……”她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孙瑾呢？”秦前再次发问。

舒若染回过神来，她没理秦前，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如常：“何腾，帮我。”

“怎么了？”何腾听到女人这个声音，不由严肃起来。

“你现在可以到浔城来吗？”

……

半个小时后，何腾过来，看见失魂落魄的女人。

“故意杀人，可以死吗？”舒若染平静地开口。

何腾看着她，“人怎么样？”

“ICU。”

何腾怔了怔，“九成把握。”

听到这句话，舒若染松了口气，瘫在长椅上。

在ICU的患者，每天只有一个固定时间，家属可以探望。

舒若染一次都没去。

她现在班级群道了歉，随意诌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帮杨观穹请了假，自己也在微博上发帖说要闭关，目前连载的小说暂时断更。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舒若染每天不是陪湛迪就是自己窝在这边租的公寓里。

她仿佛在刻意回避关于杨观穹的消息，事情总是不遂人意，在孙瑾被抓捕归案的第十天，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来了。杨莫均几乎是抖着手签完的字。

舒若染扶着湛迪，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些白。

她前两天受邀去警局听孙瑾录的口供。

他说：“三次都是我干的，第一次在她七岁的时候，第二次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第三次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因为我恨她的父母。她妈，赵媛，我们原先是情侣，可是舒鹏辉横插一脚，用钱把那个肤浅的女人娶走了，我成了那个没人要的废物。我要报复他们，我开始努力，我从最底层开始努力，八年，我坐到了今天这个位子，我要开始我的计划，我要绑走他们的女儿，两次都失败了，还好，最后一次成功了，她现在应该是得了PTSD了吧？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睡，我要杀了她的小情郎，让她也体会一下心爱的人永远离开自己身边是什么感受，这样的话，他们会后悔吗？”

两年后，三月二十号。

舒若染回到家，泡了杯咖啡。回房拿了件黑色的外套，想了想，换了件白色的长裙换上。

她驱车来到山下，徒步上山，在天黑前，到了山顶。她找到两人当时看风景的地方，坐下，丝毫不在意裙子脏没脏。

她看着渐渐变黑的天空，喃喃：“骗子。”

……

翌日。

家里来了亲戚，赵媛也来了。

舒若染微笑着接待。

一个姨妈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阿挽啊，你看你这么漂亮，怎么还没找对象呢？我这倒是有一个，你看要不要先处着？”

舒若染笑着：“现在工作忙，没时间。”

几个表侄子侄女跑到她的卧室，到处乱翻，动静有些大。

舒若染过去看了眼，就发现地上碎了一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发黄了，都有些看不出里面人的长相。

她过去，蹲下，将照片捡起来，手指被相框外的玻璃渣子划破。

女人好像没有痛觉一般，只是呆呆地看着照片里的人。

一个女孩看了，不由地发问：“这是谁？”

“这是……是表姑的男朋友……”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其他小孩以为自己做错事了，都不敢说话。

温热地液体落在手指的伤口上，好疼。

“……好疼……”

看着自己的表姑哭，小女孩只能叫大人：“妈妈，姨，表姑哭啦！”

赵媛闻声过来，就看见女人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走过去，也看到了照片。

“妈，我好疼啊——”舒若染终于绷不住，抱住赵媛放声大哭。

赵媛看见自己的孩子这样，也红了眼眶：“阿挽乖啊。”

自杨观穹出事以来，舒若染就没哭过，她表现得异常平静，就算红过眼眶，眼泪也没掉下来，倒是湛迪总是背着他们，偷偷抹眼泪。之后遇到什么事，工作不顺，被网上的黑粉喷，手被烫起泡，阑尾炎去手术，她都没哭过，也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傍晚，母女俩坐在床上。

舒若染哑着嗓子开口：“如果我死了，你们会伤心吗？”

赵媛倒是看得挺开：“只要你没有遗憾，我只会为你开心。”

两人都没再说话。

书柜上放着一张报纸，上面的加粗黑体写着“孙氏集团创始人孙瑾被判死刑”。

舒若染在自己二十七岁生日这天，穿了一条淡黄色长裙，散着头发，脸上画着淡妆，

她再一次来到山顶，站在悬崖边。

“我在寻光，他就像早晨一缕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

“那你寻到了吗？”

“寻到了。”

……

多年后。

柳烟锁坐在书房里，桌上有一封信。

“谁放的信？”

以为是孩子从哪里捡来的，她随手打开，看到里面的字迹。

柳烟锁顿住，信上的内容很简短。

我亲手将我的光遮住，我的世界只剩黑暗。

窗外烈日炎炎，蝉鸣阵阵，她望着被风吹动的树叶，轻笑：“充满光的青春，真好。”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全文完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作者我的妈呀，终于完结啦！欢迎看看新坑《永爱》哦，话本名叫《青鸟与小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