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不绽之花（八）

两人都沉默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说什么都不合适。

“抱歉，我失态了。让我静一下，一下就好了……”北枳将头埋在厚重的被褥里，声音闷闷的，像快要下雨前的闷雷。

荧自然表示理解，平时吵闹的派蒙也难得安分下来。等北枳再抬起头时，眼神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疲乏。

“北枳，你脸色看起来好差。”派蒙凑到她的面前。

“嗯，有点累。”自己的情况已经被看了大半，她索性也不再隐瞒。况且，也确实没那个精力了。

“那要不你先休息吧，毕竟你今天折腾了挺多的。”

病人本来就应该好好休息，而北枳那些不顾身体的行为，只会让她更难受。

可是北枳只是平静的摇摇头：“睡不着。”

“为什么？”

“总做噩梦。”北枳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烦躁，“我总是重复梦见离开至冬前一天发生的事。”

荧按住还欲再问的派蒙，北枳没有想说，就表明她不愿提起。而且按铃木漓云的意思，她在那里有一段很不美好的回忆，就更没必要去揭人伤疤。

虽然派蒙有些不明白，但她乖乖闭嘴，荧拦着自己肯定是为自己好，就不要犯蠢了。

荧坐到北枳的床头，拉过她的手：“我守着你，你睡吧。”

“诶？”

荧干咳两声，被北枳的疑惑弄的有点尴尬：“有人守着，应该能睡得安稳些。以前，我做噩梦时，哥哥就是这么哄我的。”

北枳也配合着笑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但……谢谢。”

她勾过荧的小指，轻轻扯了扯，声音放柔：“那我睡啦…”

“睡吧。”

荧和派蒙一直守着，直到她呼吸变得平稳，真正进入了梦乡。荧帮她把被子盖得更紧实些，静默的退出了房。

可意外的是，铃木漓云竟一直守在房前。派蒙正欲出声，铃木漓云嘘声禁止，将她们带离了北枳的房间。

派蒙望了望北枳的房间道：“您一直守着北枳吗？”

“做母亲的，终究是放不下孩子。小枳是会把苦水往肚子里咽的人，我担心她又强忍着，疼晕了过去。”

“所以您其实早就知道……北枳一直在强忍。”

铃木漓云叹了一声：“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她那要强的性子，能忍就绝不说出来。我的关心，反而会成为她的心理负担吧。”

“可是她很痛苦，您应该制止。”沉默了一会儿，荧如是说：“而且她其实很高兴您能够关心她。”

“是呀是呀，北枳只是面上逞强什么都不说，又不代表真的讨厌您呢！”派蒙也急忙跟着说。

“我知道我知道……”铃木漓云看着她们那慌张样，没忍住笑了：“我家小枳，我清楚着呢。‘无论明天怎样，今天的我们都要好好生活才是’。她常把这话挂嘴边，想证明自己是乐观的。但其实心里的苦，我都清楚。”

“有时候在想，她会不会撑不过这个冬天？也会想，她是怎么挺过这一个又一个冬日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想象不了。我不求她成才，不求她有多好，只要她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够了。”

哪怕是派蒙也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北枳是不是……”

铃木漓云沉重的点了下头，忍耐已久的泪水又从脸颊划过：“医师说，无论如何，她都活不过二十岁。可是，她明年入夏就十八了……”

“不会的不会的！提瓦特这么大，总有能治愈好的方法，说不定只是暂时没找到……”虽说是在安慰，但到最后派蒙的声音也越发小了。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令整个稻妻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病，这世间真有治愈的方法。

铃木漓云抹掉眼泪：“我也相信，小枳能战胜病魔。她十五岁也被这样预言，不也挺过来了吗？这一次，神明也一定会保佑她的。”

可铃木漓云还是小声的抽泣着，她心里还是怕的，她不敢赌这种可能性，却真心希望她的孩子能活下来。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铃木漓云歉意的笑笑：“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等小枳身体好些，再邀你们来玩吧。”

铃木漓云欠身，送别了两人。

第二天，荧在去接委托时，收到了一份礼物。

“旅行者，派蒙。这是铃木小姐托我给你们的东西。”

派蒙歪着脑袋看了看，扁扁方方，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还有一张字条。

“这是什么啊？”

“铃木小姐只托我送到，里面是什么，并未与我说明。”

两人打开看，是北枳自绘制的一幅画作。画面上的荧和派蒙相拥在一起，笑容明媚，晨光洒在身上，充满希望。

荧将画收入背包，展开字条，字体秀娟，只有寥寥十余字：“以此画作，诚记彼谊。另外，昨夜无梦扰。”

…………

祈晴所以北枳其实还是没有老实睡觉，不然哪有时间作画呢？

祈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