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例旁听

中秋一过，便到了贺琳儿的生辰，说来也巧，贺家的两个女儿都为秋季出生。

贺琳儿如今已黄口（古代女子十岁之称）之年，再过几载春秋便要嫁人了。

贺琳儿常常会在农活干完以后跟着爹娘去镇上，她也常常看见镇上那些不用干活的富贵人家的同岁或者更小的女子裹着小脚踏着花盆鞋。那种鞋子真漂亮，她们的小脚也真漂亮。

贺琳儿知道自己家穷，不用裹足，也知道自己家不是满人，也不能穿那种花盆鞋。她总是在想，要是妹妹可以裹小脚可以穿那种漂亮鞋子该多好。

可是贺琳儿也经常在想，要是妹妹裹了小脚就不能到处跑了。妹妹那么喜欢去镇上，要是不能去会很伤心吧？

就这样，贺琳儿再次下定决心自己要好好帮忙干农活，要让妹妹好好的！毕竟舅舅和柳先生都说过，妹妹以后可是要读书的嘞！

贺双卿自然不知道贺琳儿的想法，只知道自己见到姐姐的时间越来越少，而贺家夫妇则是很欣慰贺琳儿的懂事，贺双卿的乖巧。

贺双卿这一日又跑到学宫找舅舅，孙林又岂会不知自家小外甥女找自己是为了偷听。至于小双卿能不能听懂，孙林觉得应该是可以听懂的。寻了个借口，孙林便将贺双卿放于院中去忙了。

贺双卿看着舅舅去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院落中的几个玩闹的身影，决定今天继续去教书老先生罗幽篁的窗下偷听刷存在感。

罗幽篁坐在教室里的薄团上看着练字的一群学生，轻轻摇了摇头。起身查看每个学生练字情况，视线朝窗边的角落望去，却没有发现那个粉色的小奶团。心中不免有些失落，那个小奶团今天怎么没有来呢？可是未有顺路的？可是走丢了？可是今日晚了？自那个小奶团第一次藏在窗户角落下偷听时，他便发现了，不过瞧着认真模样倒也没有去苛责。后来他专门去寻了那个小奶团是谁家孩子，打听后才知是孙林的外甥女。

就在罗幽篁担心贺双卿的时候，贺双卿正在采摘小野花。

历史上真的贺双卿夏有摇扇送茶，冬有添碳暖炉，而且历史上贺双卿是髫（tiao，二声）年（古代女子七岁之称）去的学宫偷听。

现在的贺双卿嘛，心里想着加一个送花插瓶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现在经历的一切都跟历史上的那个贺双卿经历的不同。

念及此，贺双卿将野花放于袖中便跑到了窗户下面蹲坐着歪头细听。罗幽篁瞧见熟悉的粉色身影弯眸顺顺胡子，启唇：“老夫今日教你们学了新字，再教你们一首宋诗好了。”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罗幽篁顿了顿，继续说到“这是邵永（雍，因涉及皇子名，故改字）所做的《山村咏怀》。你们且跟读一遍。”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齐刷刷的读书声透过窗户传入贺双卿耳中。

待到散学，贺双卿倒也不躲，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学生走完方怯生生的趴在门上探出半个小脑袋望着里面的罗幽篁。

罗幽篁见贺双卿可人模样，笑着挥挥手。贺双卿方才入了教室朝罗幽篁走去，对着罗幽篁行了礼，起身从袖中取出采摘微焉的野花。

“双卿见这花开的正艳，便想着摘来给先生。”

“哈哈哈哈哈，好，好啊！老夫许是喜爱这野花，你叫双卿？”

“是，贺双卿，孙林，孙林是我舅舅。”

“如此这般，好啊，好啊。老夫瞧你听了两日，不知你都听会了什么，背来给老夫听听。”

“先生前几日教的是《孝经》的第七章，三才。内容为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是以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博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诗》云：‘赫赫师尹，民具尔瞻。’。”贺双卿歪着脑袋想了想继续道“今日教的是邵永（雍）的《山村咏怀》，内容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罗幽篁听见贺双卿一字不差的全部背诵出来，顿时心中又喜又惊，又叹又惋。喜的是这奶团子竟如此有慧根，惊的是这奶团子竟聪慧如此，叹的是自己所教之子无一人能比，惋的是这奶团子是个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好，好啊！今得此生，夫复何求？明日起，你便来学宫旁听，老夫为你破了男子入学这个例，日后教你读书认字。”

康熙五十七年秋，贺双卿得罗幽篁赏识，破例可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