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1—亡命之徒—第023章：共生

呼吸声持续不断地响着，而灵零则是回过神来，侧过身子从门缝进入这间实验室。

实验室内的白色灯光明亮，只有一处暖黄灯光打在巨大的培养皿上与四周格格不入。

排好的一溜消杀器械，工整的超净工作台，各种各样的实验器具。已经几层罗叠的纸质实验报告。占满偌大的空间。

在房间正中的是一个圆柱形的培养皿，里面装满了淡蓝色的培养液，各种管子数据线从培养皿外伸入到液体中，直接插到可怜的“小白鼠”身上。

而灵零恰巧认识这个小白鼠——徽弦。

徽弦被固定在培养皿的正中悬浮着，身上不着一物。多个管子像是脐带一样维持着他的生命，兼具着输送各种药液的作用，数据线收集着徽弦的生命体征，观察药液所带来的变化。

灵零惊诧。

她面上不为所动，心中却早就升起无以言喻的酸楚。

愣怔了片刻，依然不知自己要作何反应，只是傻傻地迈起步子靠近培养皿。

她难以置信，轻轻将手抚上特制玻璃，试图透过玻璃能够感受到徽弦的体温。但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知道这层玻璃不但是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将徽弦作为人类的尊严隔绝在内。

灵零想起那句话。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

把人类当成“小白鼠”吗？

她由惊诧，震惊，转为怜悯。

惊诧的是，她对眼前的一切从未有过预料。震惊的是，这些人竟然真的如此做了。

怜悯的是，徽弦永远不是个例。不仅是在这个实验中，在很多领域，很多情况下，弄权者和资本者总是极尽所能的以各种肮脏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是将他人的生命和尊严弃之不顾。

怜悯的是，那些受他人玩弄的人，何时才能踩破恶毒，真正的站直站正。

灵零恍然觉得自己的心缺少一块，也许那一块刚刚消失，也许早就不在。

当她从这种奇异混杂的情感中抽出时，她看到徽弦早就悠悠转醒，还是像月光底下的少年一样，只是不言语的看着她。

他从未变过。

从他渐渐勾起的恬淡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他在说：“你为什么才来？”

在困境中挣扎却断然相信灵零而昏迷的是他，守着那个充满迷茫的清晨的是他，失落喃喃不已的是他，为了灵零而背叛信仰的是他。

他也自始至终在默默等待，等待灵零来重新找到他，掀开黑暗的外壳，还他自由。

而灵零也在回应他。

她回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张开嘴动了动：“我来了。”

徽弦眼中发出骤然而热烈的眸光，像是一团火焰在胸腔中瞬间喷发，越燃越烈越燃越烈。

灵零苦笑着，一边暗暗骂着那群把他人自由视为生利工具的败类，一边试图将自己的身影再宽大几分，安慰徽弦。

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像是壹壹口中所说，重建新世界，她没有这种信心将毒的根彻底拔出。

但她却相信，自己即使死在明天清晨，今晚的柔风依旧照样抚慰徽弦。

灵零决然转身来到操作台附近，三下五除二结束困禁徽弦的所有系统的工作进程。

培养皿中的徽弦感到各种感官知觉瞬间回到身体之中，各种物体刺透皮肤甚至是插入肌肉的痛苦，从身体各处卷入大脑。

他感到呼吸困难，被培养液压的胸腔发闷，但他必须将身上各种物体拔出，才能逃出魔爪。

灵零的视野顿时被红色所挤占。鲜艳的红渲染入淡蓝之中，就像墨滴在清水中快速蔓延。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抱起周边能找到的钢制或铁质器具，砸向特制玻璃。或踹或砸，手脚并用，带着所有的愤懑与不平，仿佛就砸在那些人的头上。

毫不克制的狂乱与恨意升起，但灵零仍然清醒，为了保护徽弦，她降低了攻击强度，看着细细裂纹在玻璃上展开优美图案，再山崩般不可阻的四分五裂。

培养液瞬间失去束缚裹挟着玻璃碎片冲向周围。灵零凭着肌肉记忆躲过，但这间实验室可不是那么好运了，变得一团糟。

等一切动乱平定下来，灵零终于来到徽弦身边，看到了躺在正中的脆弱的他。

像是一条鱼一般起伏着身子，突然重新接触空气还不太适应有些干咳，涣散的目光看到灵零以后炯炯有神染上笑意。

灵零跪坐在地将徽弦揽入怀中，想要温暖被刻意降低体温的他。

徽弦谢谢你。

大约是许久未说过话缘故，语调有些怪异。

灵零这有什么好谢的？

徽弦你没有必要找我的。

徽弦我也以为你不会来了。

灵零确实没有必要，但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