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

「我的窗簾被上一個租客用煙頭燙出了一個洞，夜晚無論拉得多麼嚴實還是會有隔壁的光透進來，一縷一縷打在我的臉上照進我的瞳孔，後來每一個失眠的夜晚只要看見這光我就會想起你來，那些歲月我們見縫插針留下的誓言，所以，你還在等我嗎？」

11*

舒怩没想到自己只是去买个面包正巧碰上大雨没带伞，就能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和朴智旻重逢，以至于三搞两搞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昏昏沉沉的在他的怀里睡去。

难得的一个安稳觉，实在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安心，她可以睡得这么熟，梦中的潮水随意流转如同与朴智旻初见时蕴含颇多的深邃眼波。

抱着她酣睡着的这位三年里变了很多，无论张开后更加俊朗的外表还是成熟些脱去奶气的嗓音还有很多很多连同那双再也藏不住爱意的深邃眼睛，都给她一种他们除了仍旧相爱便早已面目全非的错觉。

可梦中的这位是她初见时的朴智旻，奶白的肌肤肉肉的脸颊，圆滚滚的镜框标示着他放进芸芸众生里并不起眼的模样，可是舒怩偏偏看见他了，她知道他遇见难题时会下意识皱皱鼻子无措时最先撇开视线愠怒时压抑着克制咬紧下唇舒心时弯起下垂的狭长眼睛眯成一道缝。

于是在这之后舒怩费劲心力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他的姓名和班级，从名字开始有了接下来的一切。

朴智旻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校园里独来独往的却看起来并不自由，就是那种感觉，那种明明是轻描淡写却书写下最浓重一笔的感觉，让舒怩整个人为她燃烧起来了。

在舒怩这里，他不是哥哥不是学长不是同校同学，是一个名叫朴智旻她认定的人，所以在外人嘴里他的称呼身份换了多少，在舒怩这里却是亘古不变的，她愿意为他留住每一个13时24分56秒，愿意用猫儿偷腥一样的方式去撩拨，愿意全然的告诉他：我的泪我的爱都很多，它们全是你的。

无论是餐桌下叫人脸红心跳交织在一起的双腿，还是昏暗的卧室里缠绵悱恻的晚安吻，她好像没有再怕什么，就如幼时因为父亲的疏忽她在停着母亲棺材的房间和母亲的遗体共度一夜，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会吓退她。

即便是在朴智旻和她这样在外人看来荒唐至极滑稽可笑的感情面前，她依旧是这么想的。

可那一天，道理这样说，有一种残忍叫做无辜。

无辜人的笑最为肮脏可怖，他们用自己的健全当做尺把她们一寸一寸的衡量，最后再用歇斯底里的道德编织成金色的网罗，告诉你，你是黑暗的是邪恶的从出生到现在是不配，削掉你的脊梁骨让你的腰一点一点弯下去，在健全人面前向着健全的世界观低头。

其实跟朴智旻做的这次已经不是她的第一次了，早在两年前就被一个骗子夺走了。

那时几乎是被赶出去的舒怩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打工谋生的地方，在小旅馆洗空调赚的钱够她勉勉强强租个破烂的小屋。

房东原本还装模作样的给她介绍着三两句话就能讲完的狭小破屋，却硬生生让舒怩听他扯皮到傍晚，末了再假惺惺的问上一句想不想减免点租金。

舒怩扬起她天真的脸庞，噙着水光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惊喜，可是直到他把自己压在那张夹杂着汗酸味让她觉得肮脏无比的床榻上时，她眼神里那滩水化作了泥泞的沼泽死气沉沉，瘦弱无力反抗的手撑不起仿佛被捏碎骨头的身子只能塞进嘴里不让自己发出那会让她的世界崩溃的响声。

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好像是个厉鬼，抽干了舒怩的全部灵魂，以至于她的魂魄就在第三视角看着那个破碎的自己被人像玩弄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随意摆布，甚至她还抽离了意识想起来了她的智旻，想起他碎发下乌黑清澈的眼睛想起他吻自己时总是很轻很轻……

最后，舒怩的全身如同被拆卸过一般横尸在这张脏兮兮的床上，恍惚间自己也和脏脏的周围融为一体了一样，这个落后的小镇上怎么也找不到薰衣草香的衣皂，淡化了的味道在这次以后彻底消失找不到，她所拥有的仅仅剩下这个残缺了灵魂的躯体和那人离开前丢在她红印未消的白皙腿边的几张百元纸钱。

搞得她就是个挨骑的妓一样。

手被自己咬破了，她的血干涸在嘴角，又被刚刚滚下的泪珠卷带着舒展开。

天亮时她才发觉，那个混蛋行凶时连窗帘都没有拉上。

刺眼的光照进她死水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唤起点复苏的意思，嘴唇哆哆嗦嗦语不成句，他的名字在口中破碎开来散落在自己分崩离析的身体各处。

智旻啊，你还在等我嘛？

或者说，你难道，还在等我吗？

*tbc*

烏鴉别等我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