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庭兰玉·桓朝-壹

【程今朝×江景桓】

华灯初上，火树银花，街市如昼，流光溢彩。

夜幕完全笼罩住大地，可眼前并不黑暗，万家灯火照亮了夜色，也照亮了迷路人前行的道路。

程今朝穿着白色的裙裾伏在矮小的桌案上，尚未的融化干净的雪籽顺着枝丫滑落至她的长发，更显天人之姿。

仙姿佚貌，举世无双。

提笔写愿，挂绸祈福。程今朝踮起脚尖，想要将那方红绸挂至枝头，却怎么也挂不到。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红绸，略一伸手，便将其挂在了高高的枝头，红绸招展，迎着细雪与微风在树枝上轻轻飘荡着。

程今朝先是一怔，随后回过身来，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江景桓的腿边还靠着一个小小的孩童，他脸上的神情带了些担忧与不赞同的意味，一面伸手按住江识元稚嫩的肩膀，一面对着程今朝道：“我不过是带着阿元买个糖人的功夫，你便不见了踪影。若非阿姊与姊夫远远地瞧见了你，我只怕是要将整条街翻过来寻你。”

许是因着不告而别有些心虚，程今朝难得脸上带了些懊恼的意味，她自责道：“是我不好，见这边热闹，便心生好奇，一时竟忘了告诉于你了。”语罢，她又低头去看江识元，正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江识元手上拿着两个糖人，一个正放在嘴里吃着，另一个则被他好好地握在手里，见了程今朝低头看他，他连忙将糖人递出去：“伯母，吃糖。”

程今朝自十五岁之后，便不再吃这些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儿了，她也总是要面子的，怕传了出去，徒惹人家笑话。

这厢，她仍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过，而那头，江景桓一眼便看穿了她心底真切的渴望之意，一手接过江识元手中的糖人，将它喂到程今朝的嘴边：“从前听你说过，街尾的店家做的糖人最好吃，如今一年过去，也不知道还是不是你从前喜欢的味道。”他示意程今朝张开嘴，“不若再尝尝？”

程今朝想自己拿着，可江景桓却不肯松手，无奈之下，她只好顺从地张嘴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味蕾中绽放，她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眯起了双眼，眉眼舒展了几分，更带上几分笑意：“好甜！”她欢喜道，“还和从前一模一样！”语罢，她又咬了一口。

江识元见她吃得高兴，忽然高声道：“是伯父亲手做的！”

程今朝咬糖人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眼去看江景桓，正好撞见他那双含情的双眸里，见她发愣，江景桓低头一笑，神色颇有些腼腆：“粗陋手艺，博夫人一笑罢了。”语罢，他望着程今朝的眼中似乎涌动着耀眼的星河，“还望夫人不弃。”

程今朝一时无言，不再说话了。三人走到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她望着江景桓的背影，忽然在想，她如今究竟算是什么人呢？

是霍不疑从前的未婚妻子，还是江景桓将携手与共的新妇？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从前的岁月，可尽管理智时常与爱恨交织在一起，她也依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心。即便有朝一日霍不疑回头祈求于她，他与她也回不去从前了。

若有相负，此生绝不原宥。

——那不是承诺，那是誓言。誓重如山，绝不食言。她终究是要与江景桓携手共度余生的，既然如此，那些记忆中的年少情深，便再也没有意义了。

程今朝抓住了江景桓的袖子，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她缓缓道：“江都郡有传言说我善妒，亦有人说我不能生育，但成婚一年而未有身孕的原因究竟为何，你我二人心知肚明。”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两个人又如何能生的出孩子来？

江景桓以为她是不满于江都郡的流言蜚语，连忙安慰道：“我的身子素来羸弱，若有碍子嗣也是常理之中。待我们回了江都郡，我便会正式过继阿元，届时告知天下，无子，皆因我一人之过。”他认真道，“妙妙，无人再可非议你。”

江景桓自是倾其所有周全于她，可正是因为他如此情深义重，程今朝才会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沉默了一瞬，她忽然抬眼望向他：“阿元如何舍得离开自己的亲父亲母？”她揪住了江景桓的衣袖，“阿桓，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吧，好不好？”传宗接代、延绵子嗣，这本就是她的责任，是她作为江都郡王妃的责任。

既是她的责任，她承担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