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六十章 托付终身

年过了之后，天气回暖，可宣皇后的身子却是大不如从前了，她年前偶感风寒，本以为用了汤药之后便会好起来，却没想到，无论文帝换了多少太医来看，都只说是郁结于心、药石无医了。

宣皇后从前对程今朝爱若亲女，她为人慈和宽仁，都城之中无人不赞叹她的菩萨心肠，可是这样好的人，却终究是不能够长寿。

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宣皇后特意遣人来请程今朝去长秋宫见她一面。一见了程今朝，宣皇后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一点虚弱的笑意来：“倒是予对你不住，你这小女娘，这几年来，委实见了太多离别丧事了，好不容易替霍夫人守完了三年孝期，又叫你亲眼看着予离去。”

宣皇后如此慈爱，叫程今朝情何以堪？底下的子女们哭成一团，她亦是再也忍不住情绪，依依哭道：“皇后如此说，却叫我无颜面对您了。是我不好，早知您身体不好，便该多些时候来陪您。”若非因着霍不疑的事情心中芥蒂，不愿再来皇宫这个伤心之地，程今朝也不会因甚少来侍奉宣皇后而觉得对她不起，心怀愧疚。

“这又如何是你的错？触景生情，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伤心于子晟负你，予又怎会不明白？”宣皇后摇了摇头，“予只是心疼你，都城中赞你忠义重情，可予却想着，若是可以，你必然不想要这样的好名声。”她目光温和地看着程今朝，“今朝，你已为子晟蹉跎三年之久，如今予再也看顾不了你了，只盼着你能早日走出阴霾，好叫予放心。”

这三年来，宣皇后虽退居长秋宫不再过问世事，却隔三差五地命人给远在杏花别院的程今朝送些东西，也让宣映葭时时刻刻照顾着，生怕程今朝过得不好。她心疼程今朝，却也能理解霍不疑背负的血海深仇，可正是因为无法去指责自小便背负了那么多责任的霍不疑，她才更加心疼程今朝。

“你与子晟，若是当真再也回不去了，那便再择一知心之人，与他共度余生吧。”宣皇后知道，自从霍不疑选择在新婚当日复仇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决意抛下程今朝了。她没有感受过与程今朝一般被爱人抛弃的滋味，无法感同身受，可她知道，若是换做她自己，那当真是呕心泣血亦不足描述其中万分之一的痛苦。

她不会劝说程今朝与霍不疑重归于好，但她永远希望程今朝能过得好，不要困宥于从前的苦痛，迟迟不能走向更好的未来。

宣皇后重病在身，仍然牵挂着程今朝的婚事，令她情何以堪？见过宣皇后之后，文帝前来陪伴她，程今朝便躲了出去，在偏殿的后院里，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只觉得上天着实不公平，似宣皇后这般的好人，竟是都是不长命的。

一方帕子被递到眼前，有人悄声在她身旁坐下：“你待会儿还要去侍奉宣皇后，擦擦眼泪吧。”若是被宣皇后瞧见了这番悲戚的模样，她必定又要伤怀。

“多谢。”程今朝道了声谢，却只是用自己的衣袖胡乱擦了两把眼睛，她一双眸子宛若被水洗过一般，清澈无比。二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一言不发。如今宫中的气氛俱是如此，宣皇后重病，宫中一片愁云惨雾，就连宫人私底下都不敢表露出半分喜色，浓重的哀戚笼罩住了这皇宫里的所有人。

半晌，程今朝忽然道：“江景桓，你娶我吧。”

宣皇后重病，江景桓身为文帝下旨册封的继任江都郡王，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向文帝请辞回江都郡去，所以至今还留在宫中。文帝指望着为他择一贵女为妻，只是如今宣皇后身体如此，若是他要在这三年之内成亲，那便也不能大办了，国丧期间，又怎好吹打鸣金？

但程今朝并不在意这些，她只盼着能早些寻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令宣皇后与萧元漪都放心。而眼前的江景桓无论是品性还是家世，都是最好的人选，可托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