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一章 青梅竹马

【卷二·月升沧海】

马车行在平坦的官道上，从闹市离去，越近皇宫越是寂静肃穆。程今朝掀起车帘朝外看去，只见宏伟巨大的双楼门阙屹立在宫门两侧，犹如远古巨人般，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看见宫门之外静静等候在那里的身影的那一刻，程今朝胸腔里的那颗原本忐忑不定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仿佛瞬间飞跃千山万水，跋涉过深沟巨岭，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将寻不到归宿，却猝不及防地降临到了可以依托之所。

凌不疑将她拦腰抱起，轻轻巧巧地抱下马车：“今日入宫，皇后自有教导，你若是有何处不懂的，又或者遇上了什么麻烦，都可遣人来寻我。若是当真时刻紧急又寻不得我，万事皆可与临安君商量，她可信。”

“你似乎总是很相信瑟瑟阿姊。”程今朝鼓鼓脸颊，有些醋意，“我听闻，你与瑟瑟阿姊是同在长秋宫中长大的……”

程今朝话未说完，凌不疑便已经伸出了手，轻轻掐住了她的脸颊，笑道：“好似有谁家的醋坛子打发了。”

“我才没有。”程今朝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有些不高兴，“要我说，瑟瑟阿姊才华横溢，家世显赫，又生得如此貌美，谁见了她自然都是会喜欢的，这本也没什么好吃醋的。”

“纵然她有千般好，我心中亦只有你。”凌不疑牵住了她的手，第一次与程今朝提起了自己少年时的那些岁月，“因我阿母有疾，城阳侯又停妻另娶，陛下怜我无人照料，遂将我养在长秋宫皇后膝下。而临安君则是因为宣侯夫人生她时难产，自此落下了病根，无力照顾新生的女儿，而宣侯则为夫人四处寻医调养身子，亦分不出心力看管她，才将她一并送到了皇后身边。与其说皇后是临安君的姑母，倒不如说是养母。”生宣映葭者父母，养宣映葭者，宣皇后也。

“难怪瑟瑟阿姊如此维护皇后，皇后对她的恩情自是难以报答的。”程今朝了然道，“听闻文修君对皇后并不恭敬，瑟瑟阿姊想必是因此才会与她不和，亦不喜王姈的吧。”

“我年少之时，受陛下和皇后恩惠，待我之好更胜过亲生儿女，宫中皇子公主幼时多有嫉妒，自然不愿与我交好。”凌不疑虽未明言，但程今朝也能想到他的处境。他本就是孑然一身被寄养在宫中，同龄之人又皆排挤于他，他那时，一定很孤单。

程今朝心疼得无以复加，她突然抓紧了凌不疑的手，承诺道：“从今往后你都不必害怕，你既有了我，那日后自然再也不会孤单了。我是你未来的新妇，自然是会永远陪着你的。”

凌不疑对年少时的经历早已释怀，如今提起来，也早就心无波澜了，自然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悲伤。他这样的人，本也没有资格去悲伤这些小事：“而在这些人之中，临安君着实有着很奇怪的性情。她似乎从来不为权势折腰，即便五公主叫嚣着要将她赶出长秋宫并摔坏了宣侯夫人为她寻来的生辰礼，她也依然不肯妥协，只肯做她认为对的事情。每逢争执产生之时，她总是不偏不倚地将所有是非曲直道个明白，并不为他人所胁迫。”宣映葭为人刚直的性情，在小时候就可见一斑了。

凌不疑道：“我也并非是与她有什么情分，不过是有些敬佩她的为人。”世人皆爱慕权势，追求功名利禄，而她似乎从不屑于这些，只肯坚守本心。而这，恰恰便是世人最难做到的。

说到这，凌不疑忽然笑了一下：“你大抵是不必吃醋的，若是要说‘青梅竹马之情谊’，可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这七个字。”要知道，与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竹马不同，文子端才是那个亲眼看着宣映葭长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