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谢逊忽道：“这首波斯小曲，是韩夫人教她的，二十多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在光明顶上也曾听到过一次。唉，想不到韩夫人绝情如此，竟会对这孩子痛下毒手。”

　　赵敏问道：“韩夫人也会千蛛万毒手么？”谢逊道：“千蛛万毒手？韩夫人不会使啊。似她这等绝色美人，爱惜容颜过于性命，怎肯练这门功夫？”

　　张无忌等人都是一怔，心想金花婆婆相貌丑陋，从她目前的模样瞧来，即使再年轻三四十岁，也决计谈不上“绝色美人”四字。

        郭芙笑道，“那金花婆婆丑的很，哪算得上什么绝色美人呢？老爷子你是多年没见她记混淆了吧？”谢逊大声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紫衫龙王美若天仙，三十余年前乃武林中第一美人，其时教内教外，盼获黛绮丝之青睐者，便说一百人，只怕也说得少了。就算此时年事已高，当年风姿仍当仿佛留存……唉，我是再也见不到了。”

　　郭芙道：“黛绮丝？那便是韩夫人么？这名字好怪？”谢逊道：“这是波斯名字。”

　　张无忌，郭芙，赵敏，周芷若都吃了一惊，齐声问道：“她是波斯人么？”谢逊奇道：“难道你们都瞧不出来？她是中国和波斯女子的混种，头发和眼珠都是黑的，但高鼻深目，肤白如雪，和中原女子大异，一眼便能分辨。”

        郭芙听他说得仔细，觉得其中颇有蹊跷，突然想到外公和程英来，“啊”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为了避免麻烦她定是带了人皮面具！”众人皆恍然大悟，赵敏道：“老爷子，你别卖关子了，从头至尾说给我们听吧。”

　　谢逊“嗯”了一声，仰头向天，出神了半晌，将黛绮丝等从前之事娓娓道来，最后叹息道：“韩夫人一生行事怪僻，其实内心有说不出的苦。她毕生在逃避波斯总教来人的追寻，哪知到头来仍然逃不过。”

　　赵敏问道：“波斯总教何事寻她？”

　　谢逊道：“这是韩夫人最大的秘密，本不该说。但我盼望你们回灵蛇岛去救她，却非说不可了。数百年来，波斯明教的教主除创教教主外向来是女子，且是不出嫁的处女，以维护明教的神圣贞洁。每位教主接任之后，便即选定教中高职人士的三个女儿，称为‘圣女’。此三圣女领职立誓，游行四方，为明教立功积德。教主逝世之后，由长老汇论三圣女功德高下，选定立功最大的圣女继任教主。但若此三位圣女中有谁失却贞操，便当处以焚身之罚，纵然逃至天涯海角，教中也必遣人追拿，以维圣教贞善……”赵敏失声道：“难道那韩夫人便是总教三圣女之一？”

　　谢逊点头道：“正是！她在碧水寒潭中与韩千叶相斗，水中肌肤相接，竟尔情不自禁，日后病榻相慰，终成冤孽。她知总教总有一日会遣人前来追查，只盼为总教立一大功，以赎罪愆。她数次偷入秘道，为的是找寻‘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心法，此心法总教失落已久，总教遣她前来光明顶，其意便在于此。”

　　张无忌“啊”的一声，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颇为不安，但到底何事，一时却想不明白。谢逊问道：“那波斯三使的服色，和中土明教可有什么不同么？”张无忌道：“他们都身穿白袍，袍角上也绣有红色火焰……嗯，白袍上滚着黑边，这是唯一的小小不同。”谢逊一拍船舷，说道：“是了。总教教主逝世。西域之人以黑色为丧服。他们要选立新教主，是以万里迢迢地来到中土，追查韩夫人下落。”

　　赵敏道：“我说中土明教是邪教，哪知波斯明教更加邪得可以。为什么定要处女来做教主？为什么要将失贞的圣女烧死？”谢逊斥道：“小姑娘胡说八道。每个教派都有历代相传的规矩仪典。释教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大戒，和尚尼姑不能婚嫁、不可杀生吃荤，那不也是规矩么？什么邪不邪的？”赵敏伸了伸舌头，不再多说。郭芙目光和张无忌对上，又别过头去。

　　突然间殷离牙关互击，格格直响，不住寒战。张无忌摸她额头，却仍烫手，显是寒热交攻，病势极重，说道：“义父，殷姑娘伤势不轻，非觅药救治不可。咱们回那灵蛇岛去，尽力而为，便救不得韩夫人，也当救了殷姑娘。”大家当下统一意见，轮流划船往灵蛇岛而行。

　　这几日中，谢逊苦苦思索波斯三使怪异的武功。到得第三天傍晚，谢逊忽然仔细盘问周芷若所学的峨嵋派功夫，周芷若据实以答。谢逊神情之间，甚是失望，说道：“少林、武当、峨嵋三派武功，均和《九阳真经》有关，和无忌所学一般，虽重阴阳调和，还是偏于阳刚一路。倘若张三丰真人在此，以他阳刚阴柔无所不包的博大武学而与无忌联手，那么阴阳配合，当可击败波斯三使。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韩夫人如落入波斯三使手中，那便如何是好？”

　　周芷若看了一眼郭芙忽然问道：“老爷子，听说百年前武林之中，有些高人精通九阴真经，可有这件事么？”

　　谢逊道：“故老相传是这么说，但谁也不知真假。听前辈们说得神乎其技，当今如真有谁学得这门武功，和无忌联手应敌，波斯三使自当应手而除。”周芷若“嗯”了一声，便不再问。

       赵敏道，“不知朱姑娘师从何处？所使武功我竟从未见未听闻过。”郭芙淡淡道，“没有师傅，家传功法罢了。”虽然她习的是九阴真经，但是里面的外功却从未使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无忌也从不多问。赵敏笑道，“据我所知，令尊“惊天一笔”可没朱姑娘这么厉害的本事。”郭芙默然不语。

　　张无忌忽然望着远处叫道：“瞧，瞧！那边有火光。”

　　各人顺着他眼光望去，只见西北角上海天相接之处，微有火光闪动。张无忌见火光所起之处群山耸立，正是灵蛇岛，说道：“咱们回来啦！”

　　谢逊猛地里“啊哟”一声，叫了起来，说道：“为什么灵蛇岛火光烛天？难道他们要焚烧韩夫人么？”只听得咕咚一声，小昭晕倒在船头之上。张无忌吃了一惊，忙拿捏她人中穴道将她救醒，问道：“小昭，你怎么啦？”

　　小昭双目含泪，说道：“我听说要将人活活烧死，我……我……心里害怕。”张无忌安慰道：“这是我义父的猜测，未必真是如此。就算韩夫人落入了他们手中，咱们立时赶去，多半还能赶得及相救。”小昭抓住他手，求恳道：“公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韩夫人性命。”张无忌道：“咱们大伙儿尽力而为。”说着回到船尾，提起木桨，鼓动内劲，划得比之前更快了。

　　赵敏忽道：“张公子，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始终不能明白，要请你指教。”张无忌问道：“什么事？”赵敏道：“那日在绿柳庄外，我遣人攻打令外祖、杨左使各位，是这位小昭姑娘调派人马抵挡。当真强将手下无弱兵，明教教主手下一个小小丫环，居然也有这等能耐，真是奇了……”谢逊插口问道：“什么明教教主？”

　　赵敏笑道：“老爷子，这时候跟你说了吧，你这义儿乃是堂堂明教教主，你反倒是他的属下。”谢逊将信将疑，张无忌见没法再瞒，只得说了六大派如何围攻光明顶、自己如何在秘道中获得乾坤大挪移心法、之后如何被推上教主之位等事来。

　　谢逊大喜，站起身来，便在船舱中拜倒，说道：“属下金毛狮王谢逊，参见教主。”张无忌忙跪倒还礼，说道：“义父不必多礼。阳教主遗命，请义父暂摄教主职位。孩儿正苦于不克负荷重任，天幸义父无恙归来，实乃本教之福。咱们回到中土之后，教主之位，原是要请义父接任的。”谢逊黯然道：“你义父虽得归来，但双目已瞎，明教的首领，岂能由失明之人担任？”

　　说话之间，小船离灵蛇岛更加近了，只见岛西一排排地停了不少大船，每张白帆上都绘了个大大的红色火焰，帆上都悬挂黑色飘带。刚划出三四丈，突然间大船上号角呜呜，跟着砰砰两响，两枚炮弹打将过来，一枚落在船左，一枚落在船右，激起两条水柱，小船剧晃，几乎便要翻转。大船上有人叫道：“来船快划过来，如若不听将令，立即轰沉者矣。”

　　张无忌暗暗叫苦，心知适才这两炮敌船志在示威，故意打在小船两侧，现下相距如此之近，敌人瞄准极易，当真一炮轰在船中，几人无一得免，只得划动小船，慢慢靠过去。

　　三艘敌船的炮口缓缓转动，对准小船。待小船靠近，大船上放下绳梯。张无忌道：“咱们上去，相机夺船。”说着第一个爬上大船，其他人跟着攀上，只见船上一干人个个黄发碧眼，身材高大，均是波斯胡人，那流云使等三使却不在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