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独醒

皇后平息几瞬，又如素日平和，只口中冷冷道，“你只管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如此惨重的刑罚挞到身上，那模样饶是浔美也忍不住别过头。

那宫婢经不住折磨，可也忍着痛意惧怕，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是风池的一名宫女，前些日子有主儿找到了奴婢，让奴婢在，在风池有并蒂花附近洒上膳食用的豆油……”

旐维眸中闪过深厚的寒意，“继续说下去。”

“可那次未成功，于是她又让奴婢在做一次，并说事成之后给奴婢一百两银子……奴婢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宫女说着，不住的哭泣，实在不敢出声。他人听了反而暗暗吃惊。饶是皇后也不由得微微锁眉。

一百两银子非小数目，能拿的出如此金银，怕不是身份低微的宫嫔可以做的了。

万思远看似无恙而不相干，实则心惊胆落，那日亦有她的手笔……可她失算了位置且独自所为，此事在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心中略略安定一些。“谁指使你做的？”

旐维这样问道，似有丝丝急切也竭力压下。那宫女还有不忍说之意，一旁筠竹见此，上前怒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面前也敢隐瞒！还想受鞭刑吗？还不从实招来！”

不知哪句话惊煞了她，似乎无形中的利刃架在脖子上，下一秒就随时要了她的命。

“是……是……是温顺媛！”那宫女狠一狠心，紧咬银牙如实道。

“胡说！”穆知之如同惊弓之鸟，几欲跳起来，昔日皇帝赏她的玫瑰晶玉蝶芙蓉钗似有意彰显她的惊愤，“本嫔何时去过风池又何时见过你？妄图陷害本嫔的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犯下这样的罪行！”

一时回不过神来，待到看清眼前的事，她已经从乌木沉香扶手椅上起身，直直的跪下，“嫔妾请皇后娘娘明鉴！”

一番言辞说的激烈而恳切，细听下去还有几分惨白。潋滟眼眸极力藏去不安，第一次泼油是她做的，可这第二次无异于空穴来风，更怕背后遭人算计。

“请皇后娘娘明鉴啊！”

见皇后抿唇不语，微喑的又辩白了一句，第一个回神的还是纪娆媗。

但旐维尚未开口，她也不能抢在前头，落了话柄反而不好。只是……她总觉得此事蹊跷。

暂且压去心中疑惑，看殿中她逐渐颤栗的身体，旐维缓缓道，“可有什么物件儿证明是温顺媛做的吗？”

穆知之一颗心扑通扑通，那宫女勉强点点头，“奴婢有！就在奴婢的包裹里，一百两银票，奴婢不敢妄动啊！”

皇后厉声道，“筠竹，去给本宫查，务必仔细着。”筠竹得了令，快步离开了。

坤宁宫内如墨般寂静，若干妃嫔不敢言语，只静静等待着筠竹带回来的“物件儿”。

却有些人都在瞧许潼恩的反应，毕竟她才是受了害落了水的。许潼恩烦透这些个糟心事儿，北凛明争，凌桥暗斗，果然天下之大，无一安定。心底却也知，这泼油，端要看谁那日运头差些，才能做倒霉蛋。

筠竹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微微喘着粗气，却依旧保持着姿态，“娘娘请过目。”

言罢递上一纸银票，明标着一百两的数目，再次让旐维心底燃起火来。

“这宫中妃嫔吃穿用度皆有定数，月例也是如此。而今位分家世皆在，又能轻易拿的出百两银子的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穆知之瞬间瘫坐，连连摇头，可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虽然眼下嫔妾拿不出证据……娘娘明鉴！决计不是嫔妾啊！”

“胡闹！”旐维喝到，“温顺媛，宫中一向待你不薄，皇上知你失子当然心痛，本宫也尽力照拂，你何苦做这等害人的事！”

她挥一挥素手，叫人待下处置那宫女，筠竹会了她的意，立刻叫人拖了下去。那宫女登时瞪大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因被堵了嘴最终做了一副晕厥状，白姝菡咬一咬牙，只看了一眼那宫女便吓得惊呼一声。

旐维关怀的眼神看向她，却也吓得她不轻，昔日仪态不复，白姝菡强忍着泪水摇摇头，娘娘这才将眼神收了回去。

“本宫以为你是个沉稳的，不想也做的这等害人事，可你一次不改，反而生事，不仅害了皇上与其他嫔妃，还愈加得意。”

穆知之猛向后退，磕住了脚也不敢吭声，眼里满是不信。她哪里不知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可她知道她是被人构陷至此！

“筠竹，传本宫懿旨，蓼萧宫温顺媛穆氏，造谋布穽，恶意中伤天子及无辜妃嫔，”

“娘娘！嫔妾无辜啊！”穆知之哭腔喊道，旐维骤然被打断，筠竹见此喝到，“住嘴！”

公然冲撞皇后，本是罪加一等，面面相觑间，皇后眼神中闪过不忍，再眨眼间便消尽了，略动唇瓣道，“招是惹非，德行有亏，着今日起，遂降其为从六品良媛，念在初犯，酌情留其封号以示惩戒。望日后潜心思过，幡然改途，钦哉。”

连降数级，饶是被贬的非他人，这也过于严些，娆媗亦没有想过如此。穆知之嘴唇发颤，盈盈面容如同被水洗了一般，坏在那日落水的是帝王，否则何至于如此严重的境地？而今看来，她才是那真正的落水人。

纵然有冤，百口莫辩，又无证据，那宫女拼了一条命也要指认她，她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