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堤畔画船空

元启一年十一月，曲贵人早产诞下庶长公主，帝喜，赐名纯熙，意为光明亮丽之意。

产后一般是特许不必请安的，恰逢皇后也在月子内，是矣后宫难得清净几日。

可是……思忖良久，她还是下了决定，“春罗！替我更衣。”

“小主？您还在月子里，这是要做什么去？”

“我们走一趟。”

春罗虽不明白究竟什么事，但见这紧急，便也动手收拾了起来。

主仆二人走在冗长的宫道上，春罗掺着曲绘，现下才入了秋，可曲绘还是披了一件蜜合色斗篷。“也不知此行顺利与否。可我若不一试，便真真儿是完了。”

来到了一座宫门前，侍卫挡住了二人，“站住！”略带呵斥，许是没想到如此戒备，曲绘征愣不过片刻，春罗见此，心中不爽，挥开了两人的武器。

“放肆！我家小主是长乐宫曲贵人。”许是没想到这位小主是大公主的生母，两人转头，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烦请您通报，本嫔要见淑华娘娘。”宫中只有一位淑华娘娘，她说的，显然就是景仁宫的主位了。

春罗知趣的递上一个荷包，这是宫中不成文的事情。见多不怪的，只见其中一人道，因着她的身份，比先前恭敬了不少。“还请曲小主稍等片刻。”

冷风拂面，曲绘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春罗见了不忍，伸手为她拢了拢衣服，嘴上也没闲着，“您这又是何苦？”

曲绘只是微微摇头，见那守卫终于出来请她们进去，她才稍稍安定，可又紧提着一口气，方才进了门。

不同于蓼萧宫外的冷，主殿的厅内温暖舒适，就连陈设的物品也是精致的瓷器，寥寥几柱盆栽，隔着幕帘，只听人唤道，“请进。”

春罗被吩咐着在门外等候，她不禁想到昔日辱她的仇人，竟也同纪娆媗一样安然无恙的住着主殿！若她也可以……好容易按住情绪，才继续轻抬步子往里走。

进了听与寝殿相连接的内室，才见横塌上坐着一位女子。她几乎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妃嫔相差六品以上需行长跪礼，而今竟是差了整整七品。

“嫔妾给淑华娘娘请安。”

“免了，坐吧。”手指随意点了点她对面的位置，纪娆媗微不可察的勾唇，她等的人，来了。曲绘见此，倒是有些摸不到头脑，饶是有在多话，也只能先压住了。

“曲贵人不过养了几日，便来探望本宫，委实感动。”说罢拿着早已备好的茶盏，轻推，微抿，反而是曲绘显得有些局促，可若不说……怕是就没机会了！

“娘娘……”

“这入秋了，天也冷了，不若先来尝尝本宫这祁红？”她在纪娆媗的注视下，拿起茶杯，只迅速瞥了一眼的茶叶，便了然了。那茶叶苗秀显毫，色泽乌润，一看就是特制的。

民间常有祁红，可少有特制，普通祁红茶叶已是偏贵，特制的茶叶，只能是官家喝的了。此茶宫中常有，给她的也非贡品，只是不知这位娘娘是何意了。

微微抿了一口，还温热着，正好入喉，口感鲜醇酣厚。“果真是好茶，谢过娘娘了。”

“不必。曲贵人可有话说？”

纪娆媗直撞进她的眸子，曲绘见着自己的倒影，咬了咬牙，下榻长跪，“嫔妾位低，恐被人害了去，还请娘娘救嫔妾一命！”

“嗯？怎的如此说，你可是长公主的生母，谁敢动你？”仿佛来了兴趣般，纪娆媗难得的正了正身子，“起来说话。”

曲绘不为所动，但方方面面都出卖了她的恐惧，“娘娘，嫔妾虽然诞下公主，可终究人微言轻，他日若是皇上下令将公主过继到他人名下，嫔妾就没有活路了！”

“你的来意，本宫清楚了。回去吧，莫要在这儿跪着，万一出个什么好歹，本宫岂非担责？”纪娆媗说罢也不予理会，“妙蕊，好生送曲贵人回去。”

“娘娘！”可珠帘被拉开，只是一位动作有素，穿着得体的宫女轻声示意她该走了。

曲绘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却也别无他法，“今日烦扰娘娘了，是嫔妾的不是。嫔妾告退。”言罢又作了欠身礼，这才轻一步重一步的出去了。

见人走后，妙蕊才敢上前为她添新茶，只是不解的问道 “娘娘，曲贵人所求，不过是想让您养着一位公主，对您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为何拒绝了她？”

是了，曲绘今日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不想让其他嫔妃有任何可乘之机，尤其是程语惠，她虽受到处罚，可仍位列正四品，倘若孩子真的抱给了她，以两人的恩怨，不谈公主日后处处受人不待见，那毕竟是皇家血脉，可她年纪尚小，程语惠那样的人，又怎么肯让她好过？

“本宫知道，只是，本宫没有兴趣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更何况，若本宫今日的做法还是不能提醒到曲绘，那她未免，太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