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哭了

牵牛花，牵牛花，真像一个小喇叭。

说说话，说说话，轻轻亲吻小脸颊。

最近总是多梦。短短的睡了一会儿，竟梦见了格雷斯星的童谣。

布莱克靠在不知谁身上，紧蹙的眉终于慢慢舒展开。他睁开眼睛看向身旁，雷伊正给他配药，卡修斯靠在门口低着头。

雷伊好像哭过，眼圈是肿的。

卡修斯见布莱克醒了，便走过来，伸手摸摸他额头。

“还是发烧了。”卡修斯说，“小布，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出去也不知道多穿点。”

布莱克抿了抿唇，没好意思说自己是饿了。

卡修斯懂他，端起床头柜摆着的一碗米粥递给布莱克，粥是温热的。

“饿了吧……昨晚我们出去了，刚刚才回来，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话语无意，听者有心。卡修斯说到这儿，一旁雷伊的动作慢了下来。大概只有几秒的沉默后，雷伊站起身，把配好的几颗胶囊放进布莱克手中，转身以几乎是逃跑的速度大步走了出去。

门被他带上，隔开了两个世界的声音。

布莱克捧着热粥和药粒，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卡修斯，卡修斯无从开口，只把目光移开，回避过去。

“发生什么了？”布莱克问。

卡修斯低着头，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没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了。”布莱克再次问询。

盖亚死了。

为了保护大家，与斯宾塞同归于尽。

斯宾塞与盖亚的灵魂完全不相容，在肉体被寄生的瞬间，灵魂就已经撕裂的彻底。

死讯来的太突兀。

布莱克手里的粥忽然失去了该有的香味。他愣了愣，随即把碗塞进卡修斯手里，掀开被子自己下了床。

毫不意外，残废的双腿导致他直接扑向地板。

卡修斯眼疾手快伸臂捞住他的腰，抓过助行器给布莱克架上。布莱克跌跌撞撞往外走，他不知道盖亚的死对雷伊来说是该什么意义，但他知道，这条死讯足以断肠断骨。

房门推开，雷伊就蹲在走廊的地上，一言不发，眼眶红的吓人。

这条消息是昨晚传回来的。缪斯夜巡正遇见柯尔德降落，她本想上前帮忙接过他背上的兰特，不曾想柯尔德叫住了她，连着说了三声对不起。

冰王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盖亚，对不起，对不起……

盖亚牺牲了。缪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赶紧跑去找雷伊和卡修斯，要亲自确认盖亚的死亡。柯尔德没有多说，带着他们回到了露台，利用圣灵的力量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汝，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希望……雷伊能多在乎在乎自己。

——让你知道盖亚爷爷的厉害！不灭斗气！不灭斗气…！

——告诉你们也无妨，今天老子不杀你们，是因为老子赶时间回去融合新的寄生体！

——不灭…斗气……

雷伊平静的打开通讯，呼叫盖亚。

雷伊平静的在露台翻找，边找边说，不可能的，盖亚肯定是开玩笑呢。

雷伊不相信。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打算等盖亚自己出来。

下雪了，好大的雪，雷伊又拨通了盖亚的电话，这次他听见了微弱的呼叫声，碎裂的通讯器就掉在草丛里。

雷伊僵住了，握着本属于盖亚的通讯器，懵懵的站在那里。

布莱克不是第一次看见雷伊哭。但是那唯一一次瞧见，始作俑者也是盖亚。

多少年前，因为一块无尽能源的失窃，雷伊背负了偷盗圣物的罪名。雷伊离开赫尔卡星决定追回圣物，盖亚却被恶人挑唆，把他当逃犯一般追捕几百年。

当盖亚几百年后终于追到了雷伊，不分青红皂白便挥拳打来的时候，雷伊没有躲开，而是转过身面对着他轻轻闭上眼睛说，来吧，盖亚。

那个时候，雷伊哭了，眼泪沾湿了睫毛，不声不响的往下掉。

他没有偷走无尽能源。谁都可以不信他，但是盖亚不可以，盖亚是雷伊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情同手足的兄弟。

这是第二次。

还是因为盖亚。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雷伊再也不会被盖亚惹哭了，坏消息是盖亚再也不能活过来惹雷伊哭了。

布莱克抓着助行器，慢慢挪动双腿，走到雷伊身边。

雷伊失了魂似的，眼泪慢慢地淌下一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地淌下第二滴。那双眼里不住地蓄水，湿漉漉的，泪汪汪的，像极了同伴被车撞死的流浪小狗。不同的是，小狗会守在同伴冰凉的尸体旁边汪汪直哭，雷伊不会，雷伊找不到盖亚的尸体，哭也没处哭。

“对不起、布莱克，”雷伊有些哽咽，“我就是想、想到，盖亚也没吃早饭呢，他吃饭最积极，现在肯定也肚子饿。”

卡修斯于心不忍，斟酌许久，还是决定叫醒他的希冀：“雷队，盖亚他……你知道的，那种情况，五次不灭斗气，再被斯宾塞寄生，盖亚已经魂飞魄散了。”

“怎么可能呢……我回来的时候，盖亚不是还说，要跟我理论，要跟我好好的说说计划，要我等他回来吗，他从不食言。”

雷伊摇摇头，两条腿曲着抱在怀里，他把自己蜷成便于取暖的姿势，好像这样就可以抵挡风寒。

布莱克看着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也不相信盖亚就这么牺牲了。雷伊，既然你不信，那就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在这里哭的这么没用。”

卡修斯连忙点头补充：“我们和你一起去找，反正尸体没见到，我也不信。站起来，雷队，盖亚肯定没有死。露台是始祖灵兽的地盘，没人能在始祖灵兽的眼皮底下把人带走，要找到他就快点振作起来。”

布莱克松开助行器，向雷伊伸出一只手。雷伊抬起头，看了看布莱克，又看了看他站不稳的两条腿，随即轻笑出声。

“谢了，布莱克。难为你拄着拐杖还要担心我。”

布莱克立马反手敲向雷伊的后脑勺，撑着双拐吭哧吭哧毫不留情地走了。

卡修斯抓了抓后脑勺，递给雷伊一只手拉他起来，快跑两步追上布莱克一道走了。

早餐还没凉透，四舍五入，也算是趁热吃了。布莱克喝了几口粥，对付了对付闹腾不停的胃，便又问卡修斯。

“那种情况，盖亚真的没有可能生还了吗？”

卡修斯坐在他旁边，跟他挤在同一个被窝里，正往手心哈着热气取暖：“在你被抓去的日子里，我们研究过斯宾塞的寄生技能。你还记得之前遇到的鲁伊斯吗？”

“记得。”

卡修斯拿起医生嘱咐要每天涂的药膏，伸出一只爪子给布莱克拆着绷带：“那你还记得吗，鲁伊斯的巨剑变成了一根大棒槌。”

布莱克抬起手臂由着他弄：“记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鲁伊斯是把一部分黑暗能量逼进了剑中加以封印，才会形成了那种黑色的东西。”

“鲁伊斯性情大变，能量被混沌侵染，这种的症状叫魔堕，原因就是斯宾塞的寄生。”卡修斯把解下的绷带缠在虎口，继续说，“一旦被斯宾塞的寄生命中，魔堕之症就会开始漫延，先是能量，然后是身体，然后是心智、灵魂，最后连生命都会被消耗掉。”

卡修斯并起两根手指，沾着药膏涂在布莱克颈部淤紫的勒痕处，话语停的不是时候，吊着布莱克的思维跟着停滞了片刻。

“所以。”

“不被任何属性克制的普通系精灵尚且被侵蚀到这种地步，所以盖亚，战斗系，与黑暗力量碰在一起，只能是所有的过程都在一瞬间结束，基本上无力回天的。诶你别问我，这都是米瑞斯告诉我的，他神域来的精灵比我们可懂这些。”

布莱克默然。

“既然你知道盖亚必死无疑，为什么告诉雷伊他还活着？”

卡修斯想也没想的回答：“因为我也不相信盖亚死了。知道和相信是两码事。”

绷带一圈圈缠好，盖住布莱克遍体青紫。布莱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想些什么去。

“雷伊能挺住的吧。”布莱克问。

“能的，雷队一定可以。”卡修斯说。

“米瑞斯呢？”布莱克又问。

“回家了。”卡修斯抱了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