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见

　　天色渐晚，宴会结束，云裳回到典乐府自己的住处，便看见张妼晗在她这里等着。她拉着张妼晗进屋，和她对面坐下，坐下后近看才发现她头上竟有些汗水，便拿起一方帕子替她擦了擦。

　　张妼晗满眼盯着云裳上神，想知道今日宫宴上的情形。

　　云裳见她如此，便也不再拖延，细细与她说了宫宴上的事，又把陛下的话一字一字说与她听，说完了用手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叹到：“我带过这么多姑娘，你这模样，万年来，也未见过超过三个，若在算上个性，那真是独一无二，一世无双。”

　　张妼晗：“上神不是常骂我没规矩，任性张扬，不听话，不懂事？”

　　云裳：“陛下自小在先天后手底下生活，与人交往最是规矩守礼，一举一动都讲礼数，可也难付出真心，至于旁人待他，先是顾及先天后，要与他保持距离，后来他登基为帝，旁人便也畏惧他，时间久了，陛下难免觉得冷清。”

　　张妼晗前半生里与人交往屈指可数，能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已是难得，对这之间的联系确实不太懂，问道：“什么？”

　　云裳却没有解释，反问到：“你是不是喜欢陛下，想做他的女人？”

　　张妼晗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回想起那个雪天，回想起那个神仙哥哥，不禁露出笑意，含羞说到：“嗯，我想，我想做他一辈子最喜欢的女人。”

　　张妼晗：“上神，我们去见他吧，就现在。”

　　云裳想了想，没有反驳她，想着趁着今日宫宴献舞的事再去探探陛下的心思，也是好的。

　　去往璇玑宫的路上。

　　云裳：“大家虽然总说陛下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但是我看着陛下长大，最是知道，陛下从来仁厚不过，并且陛下又对你颇有好感，甚是关心，我们这么冒冒失失地前去求见，我猜即便他不愿意见你，也不至于责罚，可是世事难料，我们这么冒冒失失……”

　　张妼晗打断了云裳上神还想说的话：“不管是福是祸，我都感谢上神对我的好。”

　　璇玑宫，七政殿。

　　润玉正在与邝露讨论政事。

　　润玉拿着之前看到的折子，说到：“前几日又有折子上来说了缺粮一事，邝露，你怎么看。”

　　邝露抬头看了一眼润玉，供粮问题已经存在许久了，下面的折子也不知道上了多少个，但之前陛下一直置之不理，涉及花界的事，她也不好主动提，现在陛下主动提起此时，是有所打算了？

　　润玉看邝露不说话，心知是什么原因，但前尘往事他具已放下，断没有因为某个人便对花界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便补充到：“但说无妨，花界自鸿蒙之初便是天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前事物繁杂，耽搁了此事，如今，是该彻底解决这件事了。”

　　邝露斟酌了一下说到：“陛下，这些年来，花界一直都由牡丹芳主管理，其余芳主协助，虽然不曾出过什么大乱子，但到底牡丹芳主的修为和能力都过于平平，管理花界期间，不思教化，导致花界精灵们大都能力低下，我供粮之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臣以为，花界终究是需要一位花神的。”

　　润玉听及此顿了顿，花神啊，自先花神梓芬仙逝后，这个职位已经空缺了近万年了，近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新封一任花神，只是一直没有好的人选，首先，花神得是合草本属性的神仙，就得在花界选，但近些年来，花间精灵大多不思修炼，修为不高，且大多都是众芳主教养出来的，纵是勉强选出来，大概率也还是会听众芳主的话，就失去了封花神的意义，封一位现有芳主继任花神也是同理。

　　因此，这下一任花神得是花界的人，且修为要高，但是又要对众芳主没有什么感情，这样才能狠下心来，也才能有能力大刀阔斧改革的在花界改革。这样的人不好找啊。

　　云裳和张妼晗自是不知道璇玑宫正在讨论的事，只提着灯笼向前走，不一会儿璇玑宫便到了。

　　云裳让门口的侍卫进去传话，就说乐神求见陛下。

　　不过一会儿，邝露出来了，她看到云裳上神，云裳上神从前对还是夜神的陛下颇为照拂，后来陛下登基，待她也很是礼遇，因此邝露对她很是尊敬，行礼到：“见过乐神。”

　　云裳回到：“上元仙子，陛下是否在宫中。

　　邝露：“陛下正在处理政事。”说罢她看了看乐神身侧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①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②。纵然天界仙子多美貌，就没有长的不好的，但邝露还是要在心里夸赞一下她的姿色，对于她的身份，邝露心有猜测，但还是问到：“上神，这位姑娘是？”

　　云裳：“这是今日本该献佳人剪牡丹舞的姑娘张妼晗，来和陛下赔罪，劳烦上元仙子看在我的面子上，通报一声。”

　　邝露看了一眼张妼晗，想起陛下在宫宴上问起她的事情，到底是进去通报了。

　　云裳看着张妼晗刚刚一直在盯着上元仙子看，哪能不知她的心思，便悄声对张妼晗解释到：“那是上元仙子，是太巳真人的掌珠，自陛下还是夜神时便追随陛下左右，后来陛下登基为帝，晋封其为上元仙子，恩赐玄洲仙境，很得陛下器重和信任。”

　　张妼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七政殿内。

　　邝露：“陛下，乐神携舞娘张妼晗求见。”

　　润玉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放下手中正在批奏折的笔，捏了捏鼻梁，沉吟片刻：“让她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上元仙子出来请乐神和张妼晗进去。上元仙子把她们带进七政殿内，便退出去了。

　　殿中只剩下陛下和她们三人，张妼晗抬头看向润玉，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已然长大，可他依旧如她初见他那般，好像并无变化，也不对，好像他现在更加威严些，不过，这不要紧，重要的是，他就是他，只是他罢了。

①选自魏·曹植《美女篇》。

　　翻译：桑树那柔弱的枝条轻缓地摆动，飘零的落叶轻轻地盘旋飞舞。诗句描写桑树枝叶下垂、飘落的状态。诗人在诗句中连用叠字，“冉冉”、“翩翩”，形象逼真地描绘了桑枝和桑叶的“动”态。而诗人真正的用意则是以桑树枝叶的飘动着的神态，更加传神地衬托出采桑女子那柔媚、轻盈的体态，给人以美的感受。诗句遣词优美，富于联系，启人遐想。

　　②摘自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翻译：论身材，若增加一分则太高，减掉一分则太短；论其肤色，若涂上脂粉则嫌太白，施加朱红又嫌太赤，真是生得恰到好处。她那眉毛有如翠鸟之羽毛，肌肤像白雪一般莹洁，腰身纤细如裹上素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