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傅行之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刻，他似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心里的慌乱根本按不住

抢救无效，一场车祸就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她的身子向来不好又怕疼，蹭破了皮都要疼个三四天才好

他记得几年前，他为她涂药，一边吹一边涂，她就浅笑着看着他，黑亮的瞳仁灵动，眼睛弯成月牙，睫毛微扑，闪出几朵小泪花来

傅行之不禁撇眉“怎么又哭又笑的？”

“才没有”槐冰知温温嫩嫩地擦去眼尾的一点泪花，笑地央央浅浅得“风迷了眼睛”

傅行之没有戳穿她，手里的力度默默放轻

小姑娘露出小牙“你不说我娇气？”

“现在，可以娇气”

那些曾经的记忆在脑中一遍遍浮现

是秋，小姑娘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抱着刚买的红薯，栗色的毛呢大衣上围着奶白的围巾，棕黑的格子下裙和长靴，她半张脸窝在围巾里，摩挲着针织的柔软

几根发丝软软的瘫在肩上，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青涩

她手里捧着大红薯，笑嘻嘻地剥开

纤白的指尖触到的一刹瞬间变红，被烫了一下，他见状赶忙过去

槐冰知依旧快速剥开，然后递给他“快点接着，烫着呢！这个可香了”

如果这是个谎言就好了，就像当年她离开他一样，一声不吭

冰知，再骗我一次

求求你，再骗我一次

他看着外面峰峦的雨，眉间更紧

红色绿色的光照在水坑里翻出好几个倒影

他们驶入前面的岔口进入医院

晚上值班的医生护士很少，他们马上被引到地点

众人不知道槐冰知的老公竟然是傅总，手机备注上也没写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通知更多医生

小护士们纷纷担心刚刚说的话有没有一丝错误，都不敢上前，只是围在一旁

“我是槐冰知的…丈夫，她人呢”抢救室外的那个护士看了看他，拿出一份死亡通知

她早就看多了出车祸死亡的人士，而且在外听说这个傅太太并不受宠，所以丝毫不惧怕“家属签字确认后到窗口缴费”

傅行之捏着纸张，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一行行字

“抢 救 无 效，确 认 死 亡”

他倒吸一口冷气，颤着手，仿佛抓着世上最后一丝光一样看向护士“你确定她们不是同名同姓？”

“这是槐女士出车祸时带的包，您不确认的话再看一眼”

那是一个白色的方包，他在看到那个包的第一眼就确定今天她背着的就是这个包

傅行之不死心地翻开卡扣，在里面看到了她的身份证

槐冰知那时还是个大学生，笑得灿烂，眼睛弯弯似皎月

她当时哭着在他怀里说“等我到了适婚年龄就嫁给你，你带我走，好不好”

对她来说，自己像一束光，他向她伸出手，搂住她

“好”

来了个医生和她说了几句话，护士接过一个木头做的福签

“这个是病人死前握在手里的，后来做手术的时候拿出来了，你再看看？”

上面的墨水已经被完全重刷，仅仅剩下一团浅墨色留着，模模糊糊的

傅行之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槐冰知何时得来的，但他心尖颤抖，一股意识飞溅似的要出来

他心里越来越痛，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

别傻了，她真的死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笔下的签字已经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