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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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晴熙脱去了一身银甲，穿着一袭白衣，身上只披了一身白色的披风。将士们的衣物也尽数换成了缟素。

祭文是宁晴熙亲手撰写的，由蓐收来宣读。

宁晴熙站在高台上，亲手捧起了一把泥土，结印施法，一张银光流曳的古琴被召出。

世人皆知，皓翎王擅长音律，少时抚琴令人惊叹不已。宁晴熙的琴艺学自父亲，据说，她的琴艺并不逊于当年青丘公子，但是宁晴熙很少抚琴。

阿念也站在高台，她认得宁晴熙手里的那把琴，那是父王亲手斫琴，送给姐姐的生辰礼物。抚琴要净手焚香，可是阿念看得清楚，姐姐的手上沾满了方才捧起的泥土。姐姐素来是最爱护父王送的琴，也是学过抚琴的技艺，她不会犯这样粗浅的错误。

空灵哀切的琴音倾泻而出，低声吟唱的是皓翎语言的歌谣，无射她们四个人对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见了，微微低头，以示尊敬。

银色的流光化作一只凤鸟，燎凤展开翅膀衔着祭文随着那只银色的凤鸟相伴而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念感觉面前仿佛出现了尸山血海。

宁晴熙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她只是安静地起身，往前走着。

那一张张脸，有宁晴熙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因为你，我死了。”

这句质问宁晴熙不是第一次听到，在她走遍大荒之时，她不知道从多少亡灵的嘴里听见过这句话。

起初她惶恐茫然，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血与恨，与她的血脉息息相关。后来，宁晴熙习以为常之后，却更加茫然了。战火带来的是流血和牺牲，不管对于将士还是对于百姓。

宁晴熙语气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面孔，“我知道。”

不知道是多少声的质问指责和回答，宁晴熙依旧很平静地往前走着，有耐心地回答着亡灵的话。

“生者既凛天威，死者亦归王化。”宁晴熙的声音坚定而铿锵，“回家了——”

听着这空灵飘渺的乐声，阿念想到自己幼时学习礼仪的时候一直都是马马虎虎的，父王和姐姐也愿意纵容她，毕竟这普天之下身份要贵重过她的实在也没有多少。那还是姐姐第一次因为她耍赖不学一卷礼仪典籍而大发雷霆。那卷典籍晦涩难懂，拗口又复杂，姐姐说这不强求她会用得上，但是一定要学。当时阿念想着既然用不上，为什么非要学。实在是太难了。可是姐姐很生气，她和父王告状，父王也一反常态地斥责了她。

直到今日，看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在空灵飘渺的古老歌谣中化为细雨和风，她的姐姐一身白衣站在那风雨里。她却突然明白了。

那卷典籍记载的是引渡战死的亡魂回乡。姐姐是在告诉她，即便她不需要上战场，也希望她作为王姬能对保卫家国而牺牲的战士们抱有敬意。她不知道当时姐姐对她的态度是失望居多还是气愤居多。但是阿念想到，她的姐姐也许会是皓翎最了不起的王储。

这一日，皓翎下了一场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