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63）

解雨臣跪在二月红夫妇的牌位前，内心也不免多了物是人非的感触。

宁晴熙从门外走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在解雨臣身后。

“怎么想起要来这里？”解雨臣没有回头也没有起身。

“我在想而今才道当时错。”宁晴熙看着桌上的牌位，微微鞠躬，“这些故人都走了，还是就剩了我来面对今天的满目疮痍。也许赌输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死。”

解雨臣站起身，看着她，“如果要死，我一定不希望是你。”

宁晴熙伸手去牵他，“二爷，下次再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花伢子我带走了。您在天有灵，请保佑他。”

即使我注定命数已尽，请您保佑他后半生能够平安。

“走吧。”解雨臣握着她有些凉的手。

“好。”宁晴熙跟上解雨臣的步伐。

解雨臣和宁晴熙同行是要来见张日山。

吴邪去古潼京之前就和解雨臣见过面，一旦他去古潼京，协会里有问题的人就会一个个露出马脚，而解雨臣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危险。

宁晴熙要弹压九门不是问题，可是张日山要是阻挠作梗，还没等消灭汪家，他和宁晴熙就能把九门折腾散了。

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可是互相装傻充愣，斗法手段也就停留在夹枪带棍，唇枪舌战，目前还没有把对方气到动真格。

李取闹和齐案眉被宁司蘅当面上门对峙脸都快肿了，而且宁氏那边死死咬着作假的事情不放。

宁氏书香世家是一方大族，出自宁氏的印章无一不是份量重要的凭信，这么多年，还没人敢作死到这一块头上，因为本来除了工匠技艺，印信能有流通的道理，还有宁氏声名在外的影响力，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仿造，宁氏的颜面都得尽数扫地。

齐案眉还说没传扬出去，要是传扬出去，现在敲打她的就不是宁司蘅坐在新月饭店的茶桌前，而是扔进地下室剁手剁脚。

解雨臣走上戏台，宁晴熙坐在二楼幕帘后边等他。解雨臣处事是有分寸的，所以她也不会插嘴他和张日山谈话。不过张日山要是敢欺负她家崽，管他合作不合作。

“当年佛爷在这里求过你师父，如今你在这儿求我，我是该帮你还是不该帮你。”张日山看着解雨臣站在戏台上有些恍惚。

宁晴熙笑了笑，求个屁。

“这次不是为了一门两门，而是为了整个九门。”解雨臣看着二楼的张日山。

“既然想让我帮你们，起码得让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吧。”张日山不会得到答案的，因为连解雨臣自己都不知道。

“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信吗？”解雨臣倒是很坦然。“这件事情最重要的除了吴邪，谁都不能知道。”

“你都不知道还想让我帮他。”张日山觉得有些好笑。“且不说我会不会帮你们。吴邪去的是古潼京，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你帮忙。”宁晴熙嗤笑一声，绮罗香替她掀起帘子。“老不死的，我家小花好声好气是在和你商量，不过我这脾气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样，你爱管就管，碍着我的事那咱们新帐旧帐一起算，九门比不得从前了，现在就是个烂摊子，我也不想再管了，散了也好怎么样都好。斯人已逝，说句不好听的，哪天我闭眼了也不想再看见这群混账东西你争我斗。”

“宁姑，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张日山当然知道宁晴熙的无奈，斯人已逝，对于活着的人，活在现在也是活在过去。

“这个小花已经告诉你了。我也是这个回答。”宁晴熙扇着扇子，“这么多年了，该有个了结。”

宁晴熙看着这个曾经亦仇亦友的人，面色难得露出些许脆弱。可惜，她快要没有时间了。回想如果当初她和张启山不是站在相悖的立场，不是彼此隐瞒相抗，或许九门的命运会不会在那时就迎来更好的结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在自责吗？”张日山在宁晴熙走出门之前叫住了她。

“那他呢。”宁晴熙没想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张日山沉默不语，他想起张启山临终前的交代，看着面前女子的身影，心里无端涌出许多酸楚。

宁晴熙背对着张日山，眼里有一刹那湿润，“我这一辈子，不彼此相恨，已经是最好的缘分了。”

可惜与君终是殊途，下辈子如果有机会，或许能回首同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