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裡的秘密3

疯人院裡的房间是牢笼,阴暗、冰冷,伊索在牢笼裡感受无助是什麼,设想著约瑟夫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定很称心如意吧。出於心虚,约瑟夫有去精神病院看过伊索。

在白沙街疯人院,週三週四的下午是一周裡边最安静的时刻,安静到约瑟夫常常在这样的下午有一种错觉,整个疯人院就他一个人,需要在疯人院找寻到病患或医生,才确定疯人院还有别人在。如上週一样,又在週四的下午来到疯人院,依旧是安静得出奇,走嚮二楼,望了最裡边的方嚮一眼,最裡边的一间住著的是伊索,听院长说,伊索在疯人院嚮来独来独往,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裡,鲜少出来活动。敲了敲房门,伊索出来开门,见来人是约瑟夫,厌恶的第一反应写在脸上。

伊索口气冷漠地说:"怎麼是你,你还来做什麼,我不是说过,别来找我嘛。"

约瑟夫说:"来看看你好不好。"

伊索说:"放心,还没死,哪天死了会让你第一个知道。看够了吧,你可以走了,以后别来了。"

试图把约瑟夫推出房间,约瑟夫巧妙地轻轻甩开伊索的手,自顾参观起伊索的房间。

约瑟夫说:"你房间收拾得挺乾净的,我就是喜欢爱乾净的你,你比我哥哥剋劳德好多了,他啊,不行,他需要一个保姆时不时伺候他,那个保姆就是我。"

在伊索面前自说自话地侃侃而谈,还轻笑几下,无视伊索的感受。约瑟夫知道伊索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可惜他伤害了他最好的朋友,是故意的也好是被自愿的也好,伤害已经存在。眼光扫视到桌子上的一本书,翻阅,感到书页中夹了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约瑟夫翻到那一页拿出卡片一看,是和伊索的合影,在他研究灵魂学相机之前拍的。合影上约瑟夫的脸被伊索画了一个大叉,并有用笔尖戳了好几下的痕跡,约瑟夫看到了再也装不下冷酷无情的样子,想和伊索一笑泯恩仇,因为他知道,伊索还是在乎他的。

伊索及时抢过约瑟夫手上的书,对约瑟夫说:"你这个人眞的很讨人嫌,能不能不乱动我东西,眞的,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可以吗?"

约瑟夫卸下偽装,满含亲切地唤著伊索的名字:"伊索…"

伊索说:"别叫我名字,你不配。"

约瑟夫叹了一口气,盯著伊索说:"这张相片你是怎麼带到疯人院的?我知道,你并没有完全恨我,书裡我俩的合影就是证明,你要是彻底恨我,是不会留著的。"

被说中内心眞实想法,可伊索面上不肯承认,不由分说把约瑟夫推出房间门外赶走约瑟夫。伊索自问:眞的恨得不够彻底吗?被送进白沙街疯人院可是约瑟夫一手造成的。

伊索担心以后有更多失踪者出现,可是,他完全没有阻止约瑟夫一错再错的能力,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对抗不了约瑟夫。

来疯人院的时候约瑟夫一副孤傲的神情,走的时候没了神气转而步履沉重,透过窗户望一眼伊索的身影,生怕哪一天就不能再见到伊索了。回到家,关上门,把偽装出来的样子关在门外,偏头一看,窗外蓝天白云煞是好看,然约瑟夫觉得他的内心骯脏,不配拥有世间美好事物。想到伊索也是美好的,伊索…一想到伊索,约瑟夫的心隐隐作痛。

伊莲娜连著两次敲约瑟夫家的门都吃了闭门羹,想著是不是不在家,但约瑟夫告诉她过这段时间不用出门会一直待在家,心生奇怪,忽然想起给约瑟夫写的情书,立马怀疑约瑟夫很有可能在家,是因为情书的事故意不搭理她。有些忐忑,心想:先生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写的情书后生气了,故意不搭理我,我要怎麼办,会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啊?好吧,我错了。

抱著猫再次敲门,还是没来开门,不得不走了。约瑟夫家附近,几个居民围在一起聊天,伊莲娜听到他们好像是在聊约瑟夫,出於好奇,停下脚步听几个人聊些什麼,从而听到了约瑟夫把谁送进在白沙街疯人院的话,她和几个居民攀谈有意了解详情。

伊莲娜说:"你们好,我是那位摄影大师约瑟夫的朋友,听到你们说他把谁送进在白沙街疯人院,这事我还不知道,知道他把谁送进去了吗?"

其中一个居民说:"我知道,好像叫伊索,听说那一天伊索在约瑟夫家,约瑟夫叫来了疯人院的人把伊索带走的。"

伊莲娜一怔,伊索,不就是上次在约瑟夫家见到的那个人嘛,不是挺正常的一个人,怎麼就被送进疯人院了呢?这事的发生让伊莲娜倍感意外和蹊蹺,匆匆和几个人道别,要在见到约瑟夫后好好问问是怎麼一回事。返回,又敲约瑟夫家的门,持躲避态度的约瑟夫终於出来开门,伊莲娜一下子忘记了想说什麼,约瑟夫投来犀利冰冷的目光,伊莲娜低下头迴避了约瑟夫的目光。

伊莲娜:"我…"

约瑟夫走出来关上门,一副出门的样子,伊莲娜急忙跟上去,告诉自己解释也好道歉也好,该说的得说。

约瑟夫问:"有事吗?"

伊莲娜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惹先生不高兴了,我嚮先生道歉。"

约瑟夫眉毛一挑,问:"道歉?"

伊莲娜沉默两秒,选择转移话题。

"我有问题想问,是关於先生的朋友伊索的,希望先生能告诉我。"

约瑟夫说:"你这道歉好没诚意啊。"

伊莲娜"啊"了一声,硬著头皮嘀咕说:"先生一定是因为,我那封信而惹您不高兴了吧,对不起,我保证到此为止没有下次。"

约瑟夫大步嚮前走了几步,然后对被他甩在身后的伊莲娜说:"算了,虽然你给我的那封信让我很睏扰,不过以后你不再做让我睏扰的事,我俩还是朋友。"

见伊莲娜不说话,瞟了一眼伊莲娜,说:"你想问伊索的事?要跟我一起去疯人院看伊索吗?路上我告诉你伊索发疯的事。"

约瑟夫肯搭理她,要她怎麼做都可以,伊莲娜连忙点头,和约瑟夫一起去疯人院。路上,约瑟夫自然是把伊索偷偷动了他的相机,并用了招魂导致人变疯的措辞灌输给伊莲娜,伊莲娜听信约瑟夫的话,对伊索变疯錶示惋惜不已。两人来到精神病院,约瑟夫明显感到气氛不太对劲,心头隐隐感到疯人院有不好的事发生,不住观察疯人院裡的病患和医生。带著伊莲娜走嚮二楼最裡边一间,诧异门开著,走进房间一看,两个医生交谈著,没有看到伊索。两个医生抬头,认出了约瑟夫,支支吾吾想要说什麼,却不知如何开口。其中一个上前把一张纸条给约瑟夫看,约瑟夫看到纸上写著"我没疯,我是清白的",问医生什麼意思。

一医生说:"很抱歉,我要告诉您一个不幸的消息,昨天,这个病患自杀了,服毒自杀的,我都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毒药,还藏得这麼好。"

约瑟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自杀,怎麼可能?你们搞错了吧?"

医生说:"没有搞错,人昨天死的,有抢救,但没救活,尸体昨天就运走了,过两天要安排下葬。"

约瑟夫难以置信伊索能在疯人院裡死去。伊莲娜从约瑟夫手裡拿过纸条,读著上头的字,结合约瑟夫刚才说的话,心生疑惑,她在想该相信约瑟夫的话,还是相信伊索的遗言?有好几个问题想问,不过现在问肯定不适合,约瑟夫脸色很差,伊莲娜关心约瑟夫,约瑟夫充耳不闻。

好一会,约瑟夫对疯人院的医生说:"他的葬礼我来办,一定要给他最好的葬礼。"

自顾转身走出房间,伊莲娜被撇到一边,衹好又自己主动跟了上去。约瑟夫拒绝了伊莲娜跟随,叫伊莲娜自己回家,望著约瑟夫远去的背影,虽然伊索和她并没有关係,可伊莲娜心裡也是并不快乐。边走边思考事情来龙去脉,一直卡顿在约瑟夫的话和伊索留下纸条上的遗言相互矛盾的点上。

伊莲娜自言自语:"相机、招魂和伊索的死,这些秘密我能知道吗?"

约瑟夫家。

约瑟夫闭著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要不是还有呼吸,眞会以为他死了。约瑟夫觉得他如同隻身沉入海裡,不停往下沉,窒息的感觉让他不能呼吸,没有人看到他而救他,他亦不能救自己。

"好难受,我会不会就这麼死了?死了会不会见到伊索,见到伊索,他会不会原谅我?伊索,为什麼,为什麼要认识这样的我,与其这样,不如不认识。剋劳德,我的好弟弟,你是天使,你能救赎我这个坏人。"

压抑许久,眼泪终於流下,头一次,约瑟夫为剋劳德以外的人哭泣。伤心不已之时,忽的感到有手指触碰到脸上,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迅速睁开眼,是剋劳德。

"剋劳德!"

相比上一次隔著窗户相望,这一次和剋劳德近距离接触,给了约瑟夫一些安慰。约瑟夫支起沉重的身体,下床跪在地上,跪在剋劳德面前懺悔。

"剋劳德,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把我最好的朋友害死了。我的灵魂已经有罪,我不再不是你的好哥哥了,你会恨我,还是原谅我?"

约瑟夫的懺悔是眞心,然剋劳德也能看透约瑟夫的内心,约瑟夫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发明,就算现在因为伊索的死停手,日后也是会重操旧业。

剋劳德说:"你的内心骗不了我,但,哥哥,你要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要说害人,也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我的好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以后,希望你不要再因为我而做坏事。我的好哥哥,再见了。"

剋劳德从约瑟夫眼前消失,道别的话语在房间裡餘音繚绕,伊索和剋劳德相继用不同的方式离开他。走了,都走了,以后就一个人活了。约瑟夫突然很想用发疯的方式宣洩,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觉得还是当一个疯子好。

有人不合时宜地来敲门,约瑟夫想著谁会来找他,趔趄著去开门,是伊莲娜来了。伊莲娜见到约瑟夫眼眶泛红,猜测约瑟夫一定是哭过了。

试著问:"先生是哭了吗?"

约瑟夫说:"你来做什麼,我不是说,让你自己回家嘛。"

伊莲娜说:"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希望先生别介意。"

约瑟夫说:"我介意,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伊莲娜说:"我不。"

伊莲娜没听从约瑟夫的话,还是走了进去。也许约瑟夫渴望得到安慰,不管是谁衹要有人陪伴也行,所以没有阻止伊莲娜自顾进屋。没有心思招待伊莲娜,倒头躺回床上,面对墻壁一语不发,由於伤心导致身心疲惫,竟然不知不觉地睡去。伊莲娜在一旁识趣地保持安静,待约瑟夫睡著后才坐到床沿,伸手抚摸约瑟夫的头髮,看到约瑟夫一脸憔悴的模样,心头泛起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