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郊区。
听着蜘蛛咒灵汇报的最新情报，羂索放下了抵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手指，黑色的眸子微微低垂，将视线再次聚集到那张铺在榻榻米上的地图，轻笑一声，道。
“果然是我想的那样。”
现在这个摆在明面上的阵法是一个引子，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布置。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板桥附近的人手是迷惑视线的，那司北晨所在的地点会不会也是一个迷雾弹，纯粹在给他羂索挖坑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五条悟他们所镇守的地方就并没有多么有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迷惑敌人视线的布置。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就应该把重心放在其他咒术师的身上，毕竟阵法这个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毁掉其中一个阵眼就可以让整个阵法威力大打折扣，甚至瘫痪。
毕竟那个布置在种花家的阵法已经很好地印证了自己的这一观点。
还有。
那个汪德鹿口中的“以自己的生命换取别人的快乐的神经病”到底指的是谁？
不等羂索捋清思路，一道冰冷的女声忽然闯入了羂索的耳畔。
“你想怎么做？”
闻言，羂索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个发言的咒灵，随即伸出手，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地名。
“放弃对于五条悟的攻击，全心全力攻击其他术师，并且去其他地点寻找可疑的人物并击杀，先完成同化，杀死大多数的普通术师以后多的是时间慢慢磨死他，就算他再强，但毕竟他是人。”
羂索的话音刚落，一道充满了蔑视的声音慢悠悠的从一旁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指挥？衰亡才是我们的首领，再说了，完成同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闻言，羂索眯了眯眼睛，静静地盯着那个满身脓液，恶臭不堪的咒灵，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冽的杀意，随即就被更加冰冷的笑意掩盖了下去，迅速收回视线，羂索慢悠悠的站起身，拍去自己衣摆上的尘埃，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一扇门竟然凭空出现在了羂索身前。
“同化只会对非术师起到废物利用的作用，毕竟废物不值得浪费我们的资源，换句话说，同化会帮助我们清理世界，至于为什么要听我的，你们可以不听，我只是建议罢了，言尽于此。”
推开紧闭的门板，提步踏入门内的虚空之中。待羂索离开之后，那女声再次响起。
“疾厄，我们该怎么做？”
“你很烦，去盲。”
……
新宿附近，坤卦。
远远便望见在较为开阔的场地之中，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女孩儿静静地端坐于红色符文的簇拥之中，寒风瑟瑟，天青却衣衫单薄，似乎是感受不到那如剔骨钢刀一般锋利的寒意，粉色的薄唇微微翕动，难以理解的咒文随着低声的咏唱闯入了战场之中。
战斗在距离天青仅仅五步之外的地方震撼上演，咒力交织之中，血液洒落地面，刀光剑影之间，生死早已落定。
砰——！
水泥地板轰然破碎的声音携带着几颗迸溅的石子一同闯入正盘腿端坐在阵法中心的女孩身周，天青似有所感般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那些砸向自己的不规则的石子，不闪不避，任由石子不算锋利的边缘划破自己的皮肤，留下一些细小的艳红伤口。
咒灵惨叫一声，迅速晃了晃脑袋，将眼前泛起的白雾驱逐出自己的视线，看着端坐在自己身前的天青，满身是血的衰亡拖着残存的躯体猛地从大坑里爬了出来，匆匆瞥了一眼已经杀到自己身后的寒刃，慌乱之中，手脚并用地爬到天青脚边。
这是想劫持人质啊！
察觉到衰亡的意图，乙骨忧太猛地掷出手中的长刀，锋利的刀尖闪烁着刺骨的寒光，在衰亡触碰到天青的前一秒，长刀刺透了衰亡的胸膛，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整个人带得定在了地面之上。
呕出一口鲜血，来不及把自己从长刀之上解下来，衰亡眯着眼盯着眼前这个丝毫不逊色于五条悟的青年，伸出不自觉颤抖的枯手，佝偻着脊背比出类似狐狸之窗的手势，两手一正一反，双手食指分别与小拇指相接，随后将其余手指自然伸出，满是裂口的唇上下蠕动，悠悠地吐出了几个字。
“领域展开•湮灭之哀域”
咒力不够了，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希望能在咒力枯竭之前触碰到他们，把他们变成一团飞灰。
几乎是一瞬间，连同天青在内的三个人都被拉入了黑暗之中，等再次睁眼之时，映入三人眼前的是各自的回忆，是那些被本人尘封于心底的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是午夜梦回之际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
“七海……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我恨你！疼……好疼……你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死？我们不是挚友吗？”
七海建人望着那个在黑暗中匍匐前进的熟悉身影，金色的眸子里早已蓄满了盈盈泪水，那是死去的灰原雄，那是自己的挚友，他正拖着残破的肢体从记忆之海最深的海沟之中一步一步爬来，悔恨再次翻涌。
“灰原……”
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七海建人，“灰原”眼中一丝混合着疑惑的狡黠一闪而过，指尖，一丝不易察觉的咒力涌上了“灰原”的指尖。
对，就是这样，让我杀了你。
似乎是本能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即将被“灰原雄”抓住脚踝的一瞬间，七海建人猛地后退了一大步，幽蓝再次凝聚于那把钝刀刀尖，十划咒法再次砍出，一刀将那企图再次触碰自己的手臂砍断。
“诅咒，你够了。”
闻言，“灰原雄”愣了一下，随即摆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似乎是想不通，但那双紧盯着七海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嘲讽，似乎是参透了什么，他轻笑一声，道。
“惧怕死亡的你可真是卑劣。”
视线跳转。
展现在乙骨忧太眼中的则是正穿着一袭白色衣裙的里香，少女笑意盈盈，而就在少女身后，一群黑色的人影慢慢蹒跚而来，带血的手撕扯着少女的头发和四肢，留下一片刺目的猩红。
“为什么杀我？”
“好冷……柜子里好冷……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
少女被吓坏了，挣扎着，哭喊着，向乙骨伸出手，满眼乞求，但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忧太！救我！”
关心则乱，亦或是别的什么，乙骨忧太沉默着，黑着脸握紧了自己的右手，迅速朝“里香”所在的地方狂奔而去。
看着少女伸出的手，乙骨忧太下意识刚想握住那只正在颤抖不已的手，却猛地停住了动作，任凭一滴热泪砸入脚下的泥土，乙骨忧太低着头，在“里香”不解的眼神中抽出藏在腰间的胁差，刀刃一卷，冰冷的刀刃直接捅穿了少女的胸膛。
“你是，怎么敢扮成她的样子的？”
少女惊讶地眨了眨眼，刚想开口，一丝微弱的光亮忽然刺破了黑色的壁障，从另一边逸散出来，下一秒，困住乙骨忧太的空间和眼前的人全部都化作一捧飞灰，随风而去，定睛一看，乙骨这才发现，原来是天青怀里那枚浑厚的橙黄色玉石发出的一点微光。
天青伸出手，掐了一个剑指，点着眼前那面黑气翻涌的厚壁障，冷声道。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随着一道微弱的亮光刺入由咒力凝聚成的黑色阴云之中，那翻涌着的咒力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亮从缝隙之中挤了进去，下一秒，娜娜明的身影便从黑暗之中显现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人，七海建人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
“没事吧？”
闻言，乙骨忧太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微笑，道。
“没问题。”
那家伙怎么没有继续出招？
是咒力用尽了还是说我现在还在幻象之中？
不对，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立即出去。
领域之中，即是囹圄。
乙骨忧太下意识抚上了那枚戴在自己右手无名指之上的戒指，抬起眼皮，看着即将杀到眼前的血色薄刃，顺势改变了手势，将右手握拳举到自己的胸膛之前，左手拇指扣于四指指根处，轻声念到。
“领域展开•范水模山”
话音刚落，一束由白色光点猛地从乙骨的脚下飞跃而出，一时间，整个空间就被一眼望不尽的白包裹了起来，就像是初雪后的平原，天与地，尽是一片苍白，就在这纯白之中，坐在地上正在抢时间恢复的衰亡便大喇喇地闯入了三人眼中。
“想不到我竟然要败在几个不敢坦然面对死亡的鼠辈手中……”
“够了，去死吧。”
收拾掉眼前的咒灵，看着那随风而去的飞灰，乙骨忧太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戒指，握紧了拳头，耳边，天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引魂要引真魂到，莫引同名共姓人……有劳童子引魂早归程……”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天青忽然伸出手，将那块护在手心里的玉石拿了出来，啮破右手中指指尖，左手掐诀，逼出一滴殷红的血液，将血滴滴在玉石的凹面处，混入已经干涸了的朱砂之中。
血液滴入的瞬间，那块玉忽然闪出了一道白色的柔光，待柔光一闪而逝，天青猛地举起手中的玉石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叮——
一声脆响过后，玉石碎裂，满地残渣，但诡异的是，在这些残渣之下，竟然出现了一道闪着金光的坤卦卦象。
立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号弹，看着划破血色天空的白光，天青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还处于一脸懵逼之中的两个人，一脸疑惑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早已安装好的翻译器，道。
“多谢相护。”
唉？
不用自戕吗？
想起临行前司北晨的话语，乙骨忧太和七海建人对视一眼，一脸尴尬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儿，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看着眼前这两个呆子，天青皱了皱眉，冷声道。
“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沉默良久，娜娜明终于忍不了了，他站了出来！
“那个……啊，不是说……需要自戕……吗？”
自戕？
唉？
当时说的不是“当被敌人抓住当作人质威胁守阵者的时候直接自戕”吗？
这司北晨到底传的什么话，安的什么心？
看着翻译器里的文字，天青垂下眼皮，沉默了许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家伙，那个傻子还真给你们这样说啊！真是傻到家了！……咳咳！我们本来是想找个理由给你们减轻心里负担的，毕竟处于这样的劣势局面之中谁也不想失手，这样一来，就算中途不幸出了意外，还可以自我开脱，毕竟你们也不知道什么程度算完。”
毕竟司北晨说什么如果失败他们会背上“诅咒”啊，“枷锁”啊什么的，让人听起来还觉得蛮可怕的，所以才考虑怎么替人家开脱。
不过，这也不是司北晨你咒我去死的理由！
啧，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七海建人：“完全无法理解你的说法。”
乙骨忧太：“同意，这种程度的误导是要接受惩罚的。”
闻言，天青只是轻笑一声，低下头，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左眼，低声嘟囔道。
“不过，这也没错，毕竟是在和天道做交易，只不过是由‘立即执行’改成‘死缓’罢了。”
听着机械女声前言不搭后语的翻译，七海建人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说什么？”
闻言，天青赶紧摆了摆手，道。
“没什么，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
石神井公园。
看着满地的血液，钉崎野蔷薇忍着恶心从粘腻腥臭的血液中拔出一枚钉子。
咒灵多得连武器都得节省着重复利用。
什么人间悲剧啊！
忍着满腹的牢骚，野蔷薇转过头，看着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禅院真希。
“结束了吗？”
刚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的真希喘着粗气，猛地一甩手中的长刀，染血的刀刃随即倾泻出一串殷红的血珠，真希迟疑地点了点头，道。
“……嗯。”
长出了一口气，野蔷薇转过头，只见那个坐在那血色的咒文之中的青年猛地睁开眼睛，刚啮破手指，来不及将血液滴入那块火红的玉石之中，一阵剧痛忽然从胸膛传来。
“不要！”
野蔷薇的声音似乎都变得虚幻了起来，青年后知后觉般呆愣着低头去看，只见殷红汩汩涌出，目光上移，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正静静地绽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身体已经麻木，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那人挣扎着，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右手指尖的血滴玉石的凹面之中，随即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生机。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青年，羂索俯下身，将那块血色的玉石从青年的尸体手中抢了过来，嫌弃地甩了甩粘上血液的手，挑衅一般望着还处于震惊中的两个人。
“结束？你的结论下的似乎有点早啊。”
……
等了许久，别说咒灵了，就算是一丝咒力都没有看见的五条悟无聊地揪着枯枝上仅存的叶子，摆出了一副十分欠揍的模样，似乎人类的存在与否和他五条悟没有任何关系，道。
“看来羂索识破你的计划了。”
不过也确实，人类这个集体的存在或毁灭不应该由一个人来决定，而可笑的是人类这个集体却可以随意捻死一个人。
望着没个正形的五条悟，我轻啧一声，耸了耸肩膀。
“识破就识破吧，不打紧，反正给我陪葬的人很多。”
看着一枚又一枚划破天空的信号弹，五条悟扳着手指皱眉问道。
“已经有七枚信号弹了，你到在等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强压着内心深处的不安，我转过脑袋，望着石神井公园的方向，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回应五条悟的催促，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马上就好了，就快齐活了，可以准备开始了。”
我的话音刚落，一直坐在我身边的叶文君忽然站起身，背上了自己的包袱，一副准备立即离开的急切模样。
“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事情我帮不上任何忙，你可一定要活下来。”
闻言，我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
“什么危险发言？你要死啊？”
听到这里，叶文君苦笑一声，道。
“师兄那里似乎出问题了，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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