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
“你闭嘴吧!你什么时候管过这个家……为什么啊……”一道绝望的女声在客厅响起。
“我什么时候没有管过这个家?他姐姐难道不是我安排的医院?不是我安排的医生?”另一道男声在怒吼。
江凤开门的手一顿。
他闭了一下眼,深呼吸一口气,推开门。
“咔哒——”
大门打开的声音正好插进了吵架停顿间隙。
吵架声戛然而止。
“小凤……你回来啦……吃饭了吗?”江母疲惫不堪,但语气柔和很多。
“……嗯。”江凤应了一声,语气平平淡淡,习以为常,“我先上个楼。”
不等江母回复,他就脚步匆匆地上了楼。
“咔哒——”
卧室门推开又关上了。
江凤把带回来的作业从单肩帆布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来。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盯着一处空虚处发呆。
咆哮……
“你不是想吗?那就去啊——”
哭泣……
“是啊,我老了,你看不上了——”
烦躁……
“哭哭哭,你哭什么哭——”
绝望……
“是吗?有本事你就去民政局啊,去啊!”
客厅的争吵声不断地传上来。
江凤待在卧室里看书。
他对家里的吵架声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甚至听见“民政局”都毫无波澜。
但心里还是紧张。
他到底还是把书放下了。
想到自己匆匆上楼的样子,不禁冷笑一声。
是什么?
为什么要匆匆上楼?
是逃避吗?
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
逃避什么?
“咔哒——”
卧室门又被推开了。
“小凤。”
再温柔也掩盖不了的疲惫。
“嗯?”江凤猛地回神,转头看见了母亲,皱了皱眉,“快进来,外面冷。”
“咔哒——”
门又关上了。
江凤走到床边,在母亲旁边坐下,一条长腿垂挂在床边,另一条盘起来,单手撑在床沿,撩起眼皮平静而温柔地看着她:“在外面站很久了吧?走廊没有温控,地板凉,想进来就进来……冷吗?”
江母坐在床上不说话,眼里似有水光。
虽然房间里有温控,很暖和,但床上还是很凉的。江凤看着她,伸手过来握了一下她的手,干脆地在母亲身上裹了一层毛毯。
他犹豫片刻,倾身抱了一下母亲,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别哭啊,你这么漂亮,等会把妆哭花了怎么办?天气那么冷,脸有水会裂开的……”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背后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
江凤:“……”
他干脆把下巴搁到母亲肩膀上,双手环着母亲的腰。少年的声音低沉好听,因为在安慰人显得异常温柔:“哭吧……肩膀给你……没事我在呢……平时不用忍着眼泪的,找你儿子哭一场不就好了吗……没关系的,哭完就好了……”
就这样安抚了一会儿,江母松开了江凤。
他把母亲的脸端详了一会:白皙透明的脸挂满了泪痕,捷毛挂着水珠,一颤一颤地,上牙轻咬着嫣红的下唇。显然,时间并没有打磨掉她的容颜。
他不得不承认,母亲真的很好看,好看得他都要叹一口气:“唉……我们家的美女这么好看,进得了厨房入得了厅堂,我爸怎么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呢……”
“真的?”江母笑了一下。
“嗯,”江凤抽出一张纸巾,想了想又放下纸巾,掏出一个手帕给母亲擦眼泪,“父亲说的话你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的,干嘛要当真。”
“小凤啊,”江母斟酌着开口了,“说个事吧。”
“嗯?”江凤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把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分开握着,“说吧。”
“如果说——”江母说的很艰难,“你女朋友出g了,你会怎么做?”
江凤一怔。
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今天为什么会吵架。
“看……理由吧……”他说得很没底气。
“家庭琐事,工作压力,处处不合心意,觉得无法沟通,”江母几乎是立刻说出来了,“怎么样?”
怎么样?
能怎么样?
好像……
构不成理由吧……
要不就……
他还没来得及想完,他亲爱的母亲又扔了一枚重磅炸弹:“我想离婚,他也同意。”
江凤:“……”
“……什么?”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挤出了几个字。
他愣了。没想过他们要玩真的。
“离婚,明天就去,”江母重新说了一遍,“活的好累,我不想过了。”
好累?
活得好累?
活得好累,就不想过吗?
那我呢?
不过……
重要吗?
是啊……
不重要……
望尔此决不悔。
江凤在心里麻木道。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雪花飘飘,铺天盖地。
雪花像刀子。
晶莹剔透却令人望而却步。
一刀一刀。
地。
划在。
心。
口。
上。
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