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 改变

　　在她被吸进那条裂缝后，裂缝并没有闭合，而是逐渐由看不透的漆黑，幻化成一副观尘镜的模样。

　　润玉认出这条裂缝所展现出的地方，是七政殿殿外。

　　半晌，看到影像里的自己挥剑割断少女手上的玉珠手链时，润玉起身走向寝殿里放着那副手串的地方。

　　他拉开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两串手链。一串完好无损，一串上面带着剑意划痕。润玉伸手拿起那条完好无损的手链，捏着圆润的玉珠，暗了暗眸光。

　　他现在脑海里，关于那件事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过往与她无关，可记忆里却确实存在着那个人的身影。

　　手上的手链忽然变轻。润玉垂眸，只见到自己手中的手链缓缓化为鳞片一般的光点散去，上面覆盖着一层他之前参悟不透的“规则”。

　　他终于明了这层规则的含意。

　　是修正，修正一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规则”。那个异世残魂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她的灵魂被世界排斥，上面有着规则的力量。时空裂缝不该出现，所以规则在修复它。

　　这是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规则”之一。

　　完好的手链彻底消散，如今抽屉里只剩下他在万年前“初见”她留下的那串被自己一剑斩断的手链。

　　这串手链是他随手赠给她，用来遮挡她身上那些属于自己的灵力。本身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要不是万年前“遇见”她，润玉都想不起来这串手链是他亲手做的。

　　她改变了他的过去。

　　寝殿那边传来撞到东西的动静，润玉合上抽屉，款步走过去。

　　少女跌在地上，撞到了一处摆着镜子的桌案，琉璃镜被撞下来，碎了个彻底，闪着微末的亮光。

　　刚刚映着影像的裂缝已经关闭，那里漂浮着一个染发白光的小珠子，外表像是留梦珠，里面是有关那段被更改的过往的投影。润玉挥挥手，收下那颗珠子。

　　他走近，低头看着禁闭双眼的少女，人鱼泪脱手而出，化成一柄通体寒凉的剑。剑尖挨着少女白洗而脆弱的颈肩，润玉在思考。

　　她在过去停留的时间并非只有这么短。裂缝只为他显示了这些，剩下的一切都在那颗珠子与他的记忆中。

　　躺在地上的少女动了动眼皮，润玉收了剑，掌间凝出一股灵力，投入到她这抹残魂中，魂魄被凝实。

　　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卿卿睁开眼，忍着头痛，第一眼看见立于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润玉。

　　一句“爹”差点脱口而出，她忽地发现对方会笑，不凶，这个应该是一万年后的陛下。

　　她穿回来了！

　　卿卿瞬间热泪盈眶，准备马上和陛下分享她刚才的经历，却听到陛下话里有话地问她：“本座何时认你做女儿了？”

　　……好，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情急，情急，还望陛下恕罪。”

　　“这般沾亲带故，我倒是不再好意思叫卿卿这个女儿去省经阁整理史书了。”

　　卿卿欲哭无泪道：“……爹，您饶了我吧。”

　　也不计较她再次开口叫他“爹”，润玉随便从他的抽屉里找了一串手链送到她年前，道：“那串手链我修好再送你，这条你先戴着。收好，小心些，莫要再被我斩坏。”

　　卿卿本欲开心地收下，手却顿了顿，问他：“这串手链有什么用吗？”

　　润玉有耐心地为她解答：“掩盖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灵力。若你不戴着出去，明天大家都知道——你就是几个月前，从我寝殿里出去的那个女人。”

　　“……原来陛下您都知道这些谣言啊。”卿卿吐槽着。

　　青年手指微微搭在桌上敲了敲，缓缓道：“在等收网罢了。你若无事，可以回去了。”

　　“以及，本座与你并无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

　　……晓得了，陛下。别损了，陛下。

　　卿卿拿好项链从璇玑宫的寝殿退出来，合上寝殿门的那一刹那，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夜色浓重，她立于门外，闭上眼，回想着自己穿越过来这些天发生的事。

　　陛下待自己，无论如何都担得起一个“好”字，只是……自己在他眼里并不算一个完整的人。

　　他在过去没杀自己，有自己的片刻周全，她那时身上有他疑问的地方，不急于一时。

　　而陛下在刚才……

　　卿卿睁开眼，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