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瑶光居住的梅隆树与凯兰崔尔的女儿凯勒布理安的住处很近，瑶光来到罗斯洛立安不久，凯勒布理安也从未婚夫埃尔隆德的领土瑞文戴尔回到家中。

她们住的近，了解也多了起来。凯勒布理安继承了凯兰崔尔的美貌，气质却和母亲大相径庭。不同于凯兰崔尔的坚韧强大，凯勒布理安是个十分温雅柔和的姑娘。

凯勒布理安是好友的女儿，算是小辈，瑶光便送了一块可以蕴养神体的星石给她，其中凝结了丰富的星月之力，算作见面礼。然后因此发现了凯勒布理安的星月天赋不错，虽比不得她那徒弟听澜和座下星使，却也比常人好上不少，能与她麾下的星将相媲美。

凯兰崔尔原还有些苦恼女儿继承自她的水系魔法能力并不强大，担心女儿面对危险时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瑶光收下凯勒布理安这个学生，女儿一定能从瑶光这里学到很多，凯兰崔尔终于可以放下一些担忧。

凯兰崔尔并未声张瑶光的维拉身份，不过罗斯洛立安有不少自维林诺来到中土的精灵，他们大多早在阿门洲时就见过瑶光，和她探讨过音律和锻造，一起品鉴过诗歌和绘画，其中还有不少受过她的战阵和武技指点。

虽说瑶光曾经的精灵好友和学生，有很多陆陆续续死在了对阵魔苟斯和索隆的战场，但也有相当一部分走过了黑暗纪元，留在了中土的罗斯洛立安和瑞文戴尔。

罗斯洛立安的精灵有不少是瑶光的熟面孔，他们各自都有此地亲朋。

也因此，这里的精灵大都知道那位周身点缀着星月的光辉、美丽甚至超越精灵的来客，那位凯兰崔尔夫人的好友，来自阿门洲，以星月为名，她是一位维拉。

因瑶光从不吝啬教导小精灵知识，又同精灵们谈天说地，美丽、博学又性情温和却不失疏朗的星月维拉——伊欧玛拉娜在罗斯洛立安备受欢迎。

瑶光在精灵领土之外的中土行走时，还会收敛外放的神光，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精灵。

如今来到了精灵的聚居之所，这些精灵也都有自灵魂透出的辉光萦绕，那是自双树纪元他们见到双圣树的光芒后流淌在血脉中的光亮。

如此一来，到了精灵的族群中，她倒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所以周身总是自然地萦绕着星月之力，比之精灵的光辉更像是将天上的星月采撷到了手中，这让天性喜爱星光的精灵更加亲近她。

瑶光暂时在罗斯洛立安住了下来，凯勒布理安的婚期是在三十年后，婚前的这段时日便随瑶光学习。

瑶光也在美丽的黄金森林继续了她在维林诺时同精灵的探讨，在这里，他们更多地交流音律。继阿门洲之后，七弦琴又在中土的罗斯洛立安风行起来，她在这里结交了不少新的好友。

瑶光偶尔会和凯勒布理安随罗斯洛立安的商队，绕过巨绿森林的南部和东部，来到埃瑞博山脚下的人类城镇、长湖镇游玩。偶尔感受一番烟火气，也别有意趣。矮人王国凯萨督姆的王城，便建在了孤山埃瑞博之上。

矮人于金钱一道确实得天独厚，埃瑞博的贸易发展得十分繁盛，附近的人类城镇和精灵领地都同凯萨督姆有着很深的贸易往来。

这日阳光很好，又一次来到长湖镇，瑶光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前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从未西渡、出生成长都在中土内陆的西尔凡精灵，他们也被称作木精灵。

凯勒布理安告诉瑶光，这些木精灵都来自附近的林地王国。林地国王、辛达贵族瑟兰迪尔治下的巨绿森林是中土仅存的、除罗斯洛立安和瑞文戴尔外的三大精灵领地之一，所有木精灵都生活在巨绿森林，林地王国是由少部分辛达精灵和许多木精灵组成的国度。

学习了几年，凯勒布理安的修行小有所成，瑶光便带她去更远的地方历练。

第一次远行实践定在了北地，听闻那里有黑暗生物出没，瑶光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锻炼对象。

告别凯兰崔尔夫妻，瑶光带着跃跃欲试的凯勒布理安一路沿迷雾山脉北上，向东跨过了灰泛河，最终循着踪迹，来到了巨绿森林北境附近的灰山脚下。

在绵延不绝的森林中，她们终于见到了那些传闻中的黑暗生物，是一些隐匿在灰山脚下暗林中的巨蛛。

瑶光在一旁护法，凯勒布理安单独对阵一只巨蛛。其实，因为星月之力本身对黑暗属性的巨大克制作用，应用星月之力对战黑暗生物可以说十分得宜，往往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单是调动星月的力量，散发出的光芒就足以令黑暗生物退避三舍。

她们在这里盘桓数日，凯勒布理安对星月之力的运用愈发娴熟。见这里的巨蛛都不再冒头，瑶光便准备带凯勒布理安离开这里。

她们行经巨绿森林的西北边境，正要渡河去往更西的灰泛河附近，瑶光忽然感知到有十分强大的能量波动自北方传来，带着黑暗的气息和烈火的味道。

转瞬间，她们便见到一只巨大的火龙向她们所在的方向飞来。以瑶光的目力，她能清晰地看到火龙的利爪正抓着一位重伤的精灵。

见火龙似是要将那精灵重重抛下摔死，瑶光飞身上前将那精灵接住。

这是瑟兰迪尔和瑶光的初见，画面并不美好，他甚至很是狼狈。

彼时他正护着麾下幸存的精灵逃开火龙的追击，面上、肩上的伤势都很重。他的左脸被龙炎烧伤，左眼也没能幸免，肩膀上更是被龙爪撕下好大一块肉，血肉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如果只有他自己，也许还不会如此狼狈。可偏偏他还要护着麾下长于武技却并不精通魔法的西尔凡精灵，连逃跑都显得狼狈非常。为了身后追随的精灵能活下来，他硬是主动吸引了那恶龙的全部火力，最后被成功被他激怒的巨龙抓起时，他已经没有余力战斗了。

生活在阿门洲的精灵不仅由双圣树激发了更强大的魔法天赋，还时刻受到神界丰厚灵气或者说此界魔力的洗绦，每个精灵都有不俗的魔法天赋。

而在中土大陆，除了那些自维林诺东来的精灵，他们亲眼见过双圣树的光芒，也获得了更强大的魔法能力。还有就是那些虽然并未西渡、却曾住在近海的精灵王国的精灵，同样见证过双圣树的辉光，能够施展比较强大的魔法。

其他世代生活于内陆、从未见到过双圣树光亮的精灵，那些西尔凡精灵们，却并没有太多的魔法天赋。他们生活在相较其他同族更为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更长于精灵生来就具有的武技天赋，射箭、剑法、近身格斗才是他们的强项。

这样碰到巨龙这种实力不输堕落迈雅的黑暗生物，手边又没有能够伤到巨龙坚硬且厚实鳞片的武器，他们只能被自己效忠的国王保护。

那种面对实力过于悬殊的敌人的无力、只能被陛下保护的羞愧，让他们下定决心，便是拼死，也不能让陛下挡在他们前面。

他们眼见恶龙抓走了陛下，只能向着巨龙离开的方向狼狈追去。

视线转回瑟兰迪尔这边，瑶光的突然介入，让巨龙的视线转向了这个令它感到威胁的存在，受了瑶光一击后当即重伤的巨龙并不恋战，迅速向北飞去。

瑶光救下的精灵伤势太重，还有凯勒布理安修行时日尚短，瑶光没把握在护好他们的情况下杀掉那只能够吞吐致命火焰的巨龙。所以她也没有去追赶恶龙，而是准备先为这精灵治疗。

瑶光同巨龙对阵的短暂时间里，凯勒布理安已为这位精灵做了紧急处理，好歹血是止住了。

待得巨龙逃走、危机解除，凯勒布理安才分出心神仔细端详这位被救的精灵，她惊呼一声

凯勒布理安老师，这是林地国王、瑟兰迪尔。

瑶光调动神力为这位精灵国王治伤，他肩部被巨龙撕开的血肉很快再生、变得平滑如初，神魂的伤势稳定下来不再恶化。

但她现在的力量实在有限，并不能彻底治愈他脸上烈火灼烧的伤，也不能完全治愈他神魂的伤势。

好在精灵的神魂与星光相和，她输送的神力又带着星月的生机和疗愈之力，可以帮他慢慢调养灵魂的伤势。

瑶光发现，这个世界的龙炎有些类似她第一世所在世界的红莲业火，那可是能够灼伤灵魂、即便是上神也没办法消去痕迹的火焰。便是她曾经实力鼎盛时都不能保证可以彻底治愈，更别说她如今本源伤势都还没有调养好，来到中土又封了大半神力的情况。

重伤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瑟兰迪尔一直没有完全放松心神，如今他的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元气也恢复了些许，他很快便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这才看清救下自己的人。

周身萦绕着星月的光辉，黑色的双眸似是映着无数星辰的生灭轮回，一眼望去，分明像是看到了清冷的星月，偏偏又透着温雅平和的气质。一身劲装衬得她干练英气，只能让人感叹完美的面容，黑色长发披在身后，由额冠简单地收束。

瑶光也在瑟兰迪尔醒来的瞬间望进了那似是揉进了碎冰的灰蓝色眸子，写满了沉淀的时光和不变的骄傲。满是血污、半边血肉模糊的脸都被那通透辽远的眼睛衬得不那么狼狈，但那左眼却是泛着灰败的白，让可以想见曾经那一双眸子有多么出彩的瑶光深感可惜。

她为他保住了左眼的视物能力，却没办法挽回龙炎烈火炙烤过的伤疤——那露出筋脉、疤痕交错的左脸、和那只灰白的眼睛，也不能立刻解决那最痛苦的灵魂之伤。

这个世界的光明和黑暗可以说是泾渭分明，一个人的内心所向和他所拥有的力量总会通过外在来显化，不然当初索隆化身的美善形象也不会连一向以智慧著称的凯兰崔尔和一众高等精灵都骗过去了。

不过瑶光周身萦绕的星月之力是最好的证明，这绝非黑暗巫师所能伪装，而她为他疗伤的力量也是光明而温暖的，瑟兰迪尔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暂且放松下来了。

余光瞥到罗斯洛立安领主的女儿、凯勒布理安公主，找到了方才半昏半醒状态下听到的熟悉声音的来源。

黄金森林的公主拜师不是秘密，再加上方才他感受到的超越高等精灵的力量，瑟兰迪尔对瑶光的身份有了猜测。

瑟兰迪尔曾听父辈提到过星月维拉伊欧玛拉娜之名。如今他的国度里虽多是从未去过阿门洲的木精灵，而他所属的辛达族也未曾西渡，只在海岸附近居住，但在诺多的亲族屠杀之前，辛达的王室贵族和诺多的消息还是互通的。

瑟兰迪尔终于完全放松下来，重伤力竭之下心神松懈，彻底昏了过去。

瑶光为瑟兰迪尔输送了不短时间的神力，为他缓和灵魂的伤，瑟兰迪尔中间醒来后她便收了手。现在危险或许还潜伏在不远处，她并不能过度消耗神力，以免那些黑暗生物卷土重来。

瑶光和凯勒布理安准备将瑟兰迪尔送至林地王国再离开，但没人引路她们也只好循着凯勒布理安记忆中的大致方向行去，想着总能碰到巡逻的卫队，那样就可以将瑟兰迪尔直接交给他们了。

她们没走多远，便有一支狼狈非常的木精灵小队追来。

凯勒布理安的身份使得瑶她们能够和对方开展相对平和的沟通，没被对面明显陷入焦躁的木精灵立马当作敌方处理。虽然即便被当作敌人攻击，受伤的也一定不会是瑶光两个。

林地卫队的侍卫长阿格拉布恰在其中，他快速了解了经过，然后率部向瑶光郑重道谢，然后小心接过瑟兰迪尔，为此次不好招待两位贵客致歉后，匆匆带着卫队回返林地王城。

瑶光她们非常理解现在情况的不便，简单道别后也直接离开了。

她们之后又一路南下，并未回到罗斯洛立安，而是走走停停，欣赏风物，遇到黑暗生物便由凯勒布理安对战。后又向西，越过迷雾山脉，瑶光带凯勒布理安重游故地夏尔，她们再次受到了老友们热情的招待。

在夏尔，终于暂歇在一处的瑶光收到了凯兰崔尔的来信，瑟兰迪尔痊愈后带着谢礼亲自来到罗斯洛立安致谢，不过瑶光并不在罗斯洛立安没办法当面致谢，只好留下了礼物并请凯兰崔尔夫人代为转达。

随信送来的便是瑟兰迪尔送来的秘银由罗斯洛立安的巧匠打造好的盔甲，那位罗斯洛立安的信使带着瑶光和凯勒布理安的回信离开。

秘银确实具有很强的防御性能，这种自然生成的金属无愧于人们对它的美誉，坚韧程度不比用星石炼制的法衣差，甚至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黑暗能量。

瑶光来到罗斯洛立安三十年后，凯勒布理安和埃尔隆德的婚期到了，瑶光作为凯勒布理安母亲的好友、也是她的长辈和老师，同凯兰崔尔夫妇一起出席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在瑞文戴尔的婚礼上，瑶光才再次见到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用自身法力遮掩了面上和眼睛疤痕，表面看来又是那个纤尘不染骄傲如初的精灵王者了。瑶光对上瑟兰迪尔的目光，不由心下一叹，那双眼睛果然出彩。林地国王的风采确实出众，眉目俊朗又不失精致，身材高大健美，浅金色的长发浓密漂亮，的确是这片天地精心的造物。

夜间的舞会，瑟兰迪尔邀请了瑶光，和着舒缓悠长的乐声，他们在星光下翩然起舞。

瑟兰迪尔终于当面对瑶光表达了谢意，瑶光也表达了对那份珍贵礼物的感谢。

一曲毕，瑟兰迪尔邀请瑶光去更僻静的河边漫步。两位都是阅历丰富学识渊博的之辈，晚宴上他们从音乐聊到阵法，从花草谈到星空，天南海北，倒也都能跟上对方的思路。

和瑟兰迪尔聊天很有趣，瑶光欣然同意了他的邀约。

瑟兰迪尔知道了瑶光准备在这场婚礼后离开罗斯洛立安游览中土，便发出邀请，请瑶光先往巨绿森林玩一遭。

她去过了很多地方，但也还有很多风景没有见到，如今习惯了这逍遥散仙的生活，瑶光只觉得她爱极了这种闲适。

曾经和朋友部下并肩作战的情谊她也会怀念，那些庇护三荒执掌星月起落的日子她也不曾排斥。

只是如今清闲下来，结识新的朋友、探索新的未知，没什么在身后追赶着，也没什么在肩头重压着。她真正从容地体味着岁月的悠远绵长，就像开封了一坛醇酿，美酒入喉，酒液清冽、回味悠长。

这样的生活，她此前从没经历过，哪怕是作为月弥时，职司相对前世再少，也还有偌大一个月华府要打理，如今这般，她也总算理解了折颜隐居在十里桃林的意趣。

短暂的相处，瑶光却觉得同瑟兰迪尔已相识多年，巨绿森林她还未去过，婚礼翌日，同凯兰崔尔他们道过别，瑶光便脚步轻快地同林地的队伍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