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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几载春

  玉嗣宁有些忍不住问,“不知翟姑娘要。来找我们庄主是——”

  翟洛将拙玄剑放在一旁的茶桌上,端起一杯茶盏,淡淡的回答玉嗣宁的话,“我心仪于李庄主,故此次前来是为见他,我希望能留在他身侧。”

  玉嗣宁倒是被这回答有些噎住,缓了好一会儿的气,若说按李元舒的皮相,以往却有女子像翟洛这样上赶着要在一起,四指一竖便发起誓来不求名不求分只求一夜欢好日日承恩的也有不少,但大都是一些养在深闺的小姐,江湖上的侠女,往往都是磊落大方,若李元舒不肯,自然罢手,相忘于江湖,翟洛这一个,倒好像是头一个。

  而且还有着拙玄剑主这不俗的名头。

  玉嗣宁只得说一些场面话,“翟姑娘这番,倒真是令在下敬佩。”

  翟洛放下茶盏,对玉嗣宁说,“多谢玉管家愿意留我在庄里,也多谢你不会烦我。”

  玉嗣宁笑着道,“这怎会。”

  翟洛从袖中拿出一块沉甸甸的白银,递给玉嗣宁,“这些钱,就是我在贵庄叨扰多日的房钱。”

  玉嗣宁自然没接,推脱道,“翟姑娘这话,未免太客气了些。”

  翟洛继续递着那白银,“还望玉管家能收下。”

  玉嗣宁这下只好接过那银子。

  见无话可聊了,翟洛便准备拿起剑回回房。

  玉嗣宁这时也站起身道,“不知翟姑娘可有心来四处逛逛?”

  翟洛有几分诧异,“不是说庄内有规矩,外人不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玉嗣宁道,便走到翟洛身边,拉起她的一只手往外走。

  

  ————————

  江州。

  竹林叶阁。

  竹林青叶,微风浮动,掠过片片青色竹叶,深入幽帘,阁楼上,一名青衣男子正坐在窗前,身前置一小桌,桌上有一小炉,正烧茶,散发出袅袅香烟。

  青衣男子长相不俗,气质优雅,青色衣袖之中一双素手,执壶执杯,面容俊朗,眉目勾人。

    此人便是清叶阁的阁主,叶清和。

  竹帘微动,李元舒的身影从外面现出,叶清和转头,看见来者,戏谑道,“真是奇怪,一向忙于江湖事的李庄主,今日怎么有空我来这清叶阁了。”

  李元舒理理衣袖,反问,“不欢迎?”

  叶清和一笑,“哪里的话,李庄主肯赏脸一坐,清和不胜感激。请——”

  叶清和一手挽袖,一手指向对面  的那个座位。   

   李元舒入座,他的背挺直,如瀑乌发就这么从他背上泄下来。

  叶清和倒了一杯茶,推到李元舒身前,问,“李庄主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时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呈交给了叶清和一张纸条。

  叶清和接过,正欲打开来看。

  李元舒道,“无事,就是来看着你,防止你再发疯。”

  此话里另含深意,叶清和脸色淡了下来,打开纸条,眉目骤然变冷,没有再理会李元舒,直接起身要往外走。

  “叶清和!”李元舒大声叫住他,叶清和的身子顿了一瞬。

  李元舒继续喊,“此番,你未免管的太多了,这几年,你也闹的太多了!”

  “收手吧。”

  叶清和背对着李元舒,声音冷淡,“办不到。”

  随后叶清和的身影消失在屋内,只余李元舒一个人。

  ——————————

  李元舒回到鲂州混玉庄时,正是五月初七这一日。

  彼时翟洛也已经在混玉庄住了十多日了。

  翟洛在屋中醒来,这时玉嗣宁便派人过来通报,李元舒已经回了庄内。

  翟洛听到这话时,眸光是亮了的。

 大堂内,

  李元舒坐在上座,右手肘正依靠在桌上,头依着右手,有些无精打采,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玉嗣宁立在另一侧,为他倒好一杯茶水,殷勤道,“庄主几日未归,属下真是觉得无趣呢。”

  李元舒眼皮未抬,随便应付一句,“往日都不见你这样,庄子里近日来了什么人吗?”

  玉嗣宁微微一笑,“庄主真是睿智,十多日前,拙玄剑主来了。”

  李元舒即刻抬眸,随后微微眯眼,左手摩挲了几下。

  玉嗣宁自然注意到这一点,唇角微勾,继续说,“拙玄剑主,姓翟,是个姑娘,那翟姑娘来,说是心仪庄主您,欲待在您身侧……”

  李元舒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随后放开右手,坐正身子。

  玉嗣宁知道,李元舒可不是觉得翟洛这样麻烦,而是欲顺其道而行之。

 玉嗣宁退开两步,朝李元舒行礼,“那属下,便在此提前恭贺庄主,大计得成。”

  李元舒看着玉嗣宁这个跟在身边许多年的下属,道,“如卿所愿。”

  翟洛来到大堂时,李元舒正站在中央,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翟洛开口,“李庄主。”

  李元舒转身,看见翟洛微微一笑,“翟姑娘,许久不见。”

  李元舒的态度谦和有礼,一如那次月夜初逢时,翟洛顿了顿,“许久未见。”

  李元舒问,“不知翟姑娘,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

  翟洛有些压抑的说,“我来找你。”

  翟洛说的有些直白,李元舒也并未太计较,“不知道找在下是——”

  

  “我喜欢你。”翟洛道。

  这一番说的着实太直接了。

  李元舒还是风轻云淡的,“承蒙翟姑娘错爱,只是在下早已心有所属,恐怕不能娶翟姑娘为妻。”

  翟洛愣了愣,一个名字脱口而出,“乔凝衣。”

    李元舒这时候看向翟洛,眼神淡然,但是带着一丝警惕。

  翟洛问,“是她吗?你的心上人。”

  “翟姑娘,我们以前可是认识。”李元舒话锋一转。

  翟洛答,“算是,三年前,我在镇州见过你,只是你那时还不知道我。”

  “哦,原来如此。翟姑娘便是因这一面,就——”剩下的话李元舒没再说了。

  “对。”翟洛承认。

  李元舒停了会儿,像是在找什么措辞,“那翟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想留在混玉庄。”翟洛说。

  李元舒慢慢勾起唇角,笑的无邪,“翟姑娘若是愿意,住多久都无妨。”

  翟洛沉默一会儿,才说,“李庄主不必忧心,我不会为你带来麻烦,琳琅炔,我已经拿到了。”

  李元舒神情自然,安慰道,“在下并未因此而心生顾虑,无论翟姑娘是何等身份,放心的在这里住下便可。”

  翟洛心中一动,不由得有些高兴,抬眸看向李元舒,道,“谢谢你。”

  李元舒被翟洛这一看,心神忽然有些乱,只一瞬,他脑中已经想了无数遍接下来的应对之法,翟洛说的这几番话,他也要仔细斟酌。

  李元舒避开翟洛的目光,应付道,“翟姑娘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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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天,翟洛都会去找李元舒,待的时间都不长,也就一盏茶的时间,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譬如今天天气如何,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待聊完这些,一盏茶时间到了,翟洛也就离开大堂,回到外庄自己的屋子里去。

  似乎她就是想要每天都来看一眼,其他的不会奢求太多。

  五月初十这一天,翟洛知道李元舒有事要办,自然也没时间和她斡旋,翟洛也便知趣的没有去找他。

  本来是待在屋子里喝茶打坐运气,玉嗣宁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翟姑娘在否?”

  翟洛看了门外一眼,便答,“在,有什么事吗?”

  玉嗣宁道,“我家庄主请翟姑娘去一趟。”

  翟洛心里有几分诧异,还是没有犹豫的拿上拙玄剑出了屋子,和玉嗣宁一起去了内庄。

  今日天气也是不错,太阳高挂,大片阳光照着庄内的花花草草,亭台楼阁。

  翟洛没问李元舒今日怎么了,怎么有空来叫她,为什么会主动叫她,一路上只是沉默着跟着玉嗣宁往前走,脸色平淡。

  倒是玉嗣宁,有几分神采奕奕的模样。

  到了大堂,李元舒正坐在上座喝茶,看到翟洛来了,脸上多了几分笑,“翟姑娘今日可安好?”

  玉嗣宁自觉退下,翟洛看向李元舒,眨了一下眼,开口道,“安好,只要能一直这样。”

  李元舒笑了笑,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个银镯子,看了一眼,边说边递给翟洛,“我看翟姑娘手腕纤细,皮肤白皙,只是皓腕纤纤,没有一个首饰来配,就显得几分单调了,在下命人寻出一个镯子,还望翟姑娘愿意收下。”

  翟洛有些诧异,仔细看清李元舒的脸,又看向那只镯子,面上刻了一朵荷花,荷花纹样布满了银镯面,好不安宁。

  翟洛道了一句,“谢谢。”伸手接过那只银镯子,抚摸几下,然后套上了右手。

  “翟姑娘觉得这镯子怎样?”李元舒问。

  “很好看,我很喜欢。”翟洛说着这话,带着些欣喜。

  “翟姑娘喜欢便好。”李元舒奉承道。

  翟洛终于忍不住问,“玉管家说,你今日有事要办,我以为……”

  李元舒顿了顿,神情有一丝僵硬,然后缓和,“小事,不劳翟姑娘挂心。”

  翟洛正准备说话,忽然外头传来一句大吼,“——李元舒!”

  接着一个青色身影飞了进来,翟洛还未看清,那抹青色身影已经冲向李元舒,一股内力直扑过来,摆明了来者是来寻仇的。

  李元舒神色一紧,即刻伸手出招,接下来人的招式,竟是徒手,翟洛可感觉到,李元舒已内力虚像化实形,附着周身,再着重加强两手,用以御敌。

  他没有用剑。

  那把与青衣剑齐名,由李雪娘铸造的轻尘剑。

  翟洛退后几步,虽说来者不善,武功也不低,但依照李元舒的武功,应付眼前这个人应该还足够,她也没必要前去混插一脚。

  李元舒果真如此,十招之内就已经卸了来者的招式,叶清和见打不过,也只得作罢。

  和李元舒拉开距离,愤恨的看着他。

  李元舒表面平淡,对叶清和突然打来并不吃惊。

  青天白日,李元舒料定叶清和也翻不起太大风浪。

  叶清和质问道,“是你?!”

  李元舒微微眯眼,“怎么,见了那华青怜一眼,就又寻死觅活的了。”

  叶清和看着李元舒这幅调侃的模样,恨的牙痒痒,“你明明知道她于我意义如何,可你还是为了一己之私将她置于险境……你若是想杀人,大可以自己去杀,连累她做什么!”

  叶清和说的有些多了,李元舒愈发不耐,将这话题扯断,“够了,欠她的是你又不是我,救她于水火之中这种事,我一向是懒得做,你心里不安生,那就自己去,这一次随便你怎么疯——”

  叶清和被李元舒堵住话,顿了一会儿才说,“李元舒,倒真是好狠的心肠……”

  李元舒沉着脸,不说话。

  翟洛站在一边,听到二人的对话,亦惊亦疑亦悲,却也未曾表露过多。

  忽然感受到一处目光的注视,翟洛开始警惕起来。

  “——拙玄剑。是你伤了她!”叶清和的语气由疑惑到愤怒,翟洛抬头看向叶清和,暗觉不妙。

  霎时一记掌风雄浑,直冲天灵盖,速度极快,翟洛当即用起拙玄剑,左脚后退半步,巨大的冲击力,从耳边冲过,翟洛略微低头,减小承受面,硬硬接下了这一掌。

  叶清和倒是带了剑,他便直接提剑刺来,翟洛同样拔剑,叶清和攻势过猛,招招都指要害,加之其内力浑厚,是十个赵从之不止,她自然无法做到像那天晚上一样轻松自然。

  但仍是冷着脸一一迎对,屋内狭小了些,没有外头宽敞,翟洛也有顾忌,不想损坏屋内太多东西,而她一贯大开大合的招势此时自然用不上,好在武器的优势,翟洛好歹和叶清和抵了个平手。

  打了十几招,碰倒了好几处花瓶,打断了一根木柱,叶清和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依然攻势汹汹,翟洛心中不免烦躁,转眼望向李元舒,他就站在那里,不作任何动作。

  翟洛的心忽然凉了一些。对于李元舒的意图,她现如今只知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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