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宴

湃风站在巨幅地图前，凝神看着西部大漠里寥寥无几的城市。

秦家开旅游公司，收藏的地图不在少数，这幅是他们家能找到的最古老的一幅，作为给湃风的谢礼。尽管地图的年代和创世神时代还有些距离，但聊胜于无。

瀚海是沙漠的古称，“向西寻瀚海”无疑是指西部无边无际的黄沙地。岁月让沙漠的地形几经更改，当年的古城大多只有传说留在史书里，湃风不敢说他有几成把握能找到碎片。

烦躁。他用力扯了扯头发，痛意袭来，却麻木木的，像是头皮和神经之间隔了一层塑料膜。

他才发觉自己将近两天没合过眼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疲于奔命，三月不知肉味也不算夸张。

“你说的阿宴，我有点印象。”

湃风突然爆发出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幸好仅存的理智尚能克制。

他转过身看向影天：“怎么说？”

他们刚下飞机，光闪回家打听青黛的身份，冥月去派出所改名，血月泡在图书馆查资料，只有他们两个在家里研究地图。

影天低头在手机上翻找了片刻，举到湃风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分辨率颇低的照片，大概有点年头。画面主体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人，额角五鬼纹散出一片暗红的光。

“他叫唐宴，我的堂兄，”影天解释道，“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走了，所以你刚提的时候我没想起来。”

湃风盯着照片。这是一张全身照，十多年前拍照还不是很方便，阿宴安安分分地立正站着，右手却贴在口袋旁边，像是怕被看见。

成弈讲的故事里，阿宴在洞穴上方差点被废了右手。

“你对他了解多少？”

影天为难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半响才冒出一句话：“他天赋很高。”

唐宴是五鬼纹的荣耀。同龄人还在为初中文言文发愁的时候，他已经一头扎进了古籍。全家人研究的都是控鬼，他却从古籍中琢磨出了一条控人的方法：拘魂。

他死后，再也没有五鬼纹能学会这一招。

靠着这份天赋，他十五岁就成了第四位长老的预备人选。如果不是不幸殒命，他铁定能坐到那个位置上。

天妒英才，他在二十二岁那年死于一场空中事故。

湃风眼皮跳了一下。十三年前，和若望预言的灭族之年相差并不远。

“说说事故的经过。”

这下影天一改刚才挤牙膏式的语言，像是开了话闸子。他对事故了解很详细。

那次的空难太知名了。

一个歹徒，在飞机即将下落时突然冲进了驾驶舱，宣称自己身上绑了炸弹，要机长把飞机开向敌区。十三年前的安检还不是特别严格，机长不敢拿一百多人的性命开玩笑，却也不敢真的开往敌区。他让飞机在机场上空一遍一遍绕着圈，试图让歹徒误以为他们已经到了敌区。

他失败了。在飞机落到跑道上那一刻，歹徒认出了周遭的风景，立马发起攻击，与机长争夺操纵杆。

争执间，飞机偏离跑道，驶向候机楼。

唐宴就在这时破开了驾驶舱的门。他扑倒歹徒，控制权重新回到机长手中。飞机在千钧一发之际起飞，堪堪避开了候机楼。

事后证明歹徒身上没有炸药，但他确实绕过安检带上来了东西，一把刀。

武警进入驾驶舱时，阿宴身中数十刀，已经气绝身亡。他最后一个动作是死死抱住歹徒的腰，妄图阻止他去攻击机长。

杀红了眼的歹徒捅穿了他的心脏，然后割开了机长的喉咙。在那场原本可能死伤百十人的劫机事件里，他们是唯二的死者。

五鬼纹的诅咒是一生至少害死一个人。唐宴就是这么害死了原本或许可以活下来的机长，顺道害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