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

天渊的脚步发出晃动的“砰”声。他在跑，没命的跑。心脏闪动着疼痛的讯息，好像要碎成几瓣，汗水不断从他身上淌下，掉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凹坑，热的让他想扒下一层皮。但他不敢停，也绝不能停。

树林幽暗，枝干在他身侧掠过，灌木丛杂七杂八地躺在地上，扯住他的脚步。

他脸颊上灰色的纹路，像一条穿梭在大海里的鱼，繁复精致，疏密错落，在暗夜中发着幽幽的银色光芒。

“嗖”一支利箭撕裂空气，箭头有两根锐利的尖刺，特意做成蛇牙的模样。它像一条真正的蛇，直直咬在他的大臂上。鲜血迸溅。他的步伐踉跄几下，跌倒在地上，痛苦地发出低沉的哀嚎。

刺客的身影追上来，一身黑衣，像从黑夜中脱身而出，再融入暗幕中。即便看不见，也能猜到，面具下一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我想你明白这是为什么。你把一样不该出现的东西据为己有。”

“它应该出现。”

“它在哪？”刺客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不知道。”天渊摇摇头。他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先生，”一个清脆的响指响起，“箭上涂的蛇毒是我亲自选的，毒发很快。”

刺客拔下他肩上的箭，转身，钻入看不见的黑夜。

天渊脸上鱼纹散发出的银光逐渐暗淡，那是死亡的前兆。他想起了那个秘密，如果他死了，秘密就会和他一起被带入棺材。不，秘密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

“所有人都不该死。”

他的手颤抖着掏出纸笔，毒性开始发作，血水不断从指尖泌出，留下一片片黑红色的晕染。

【三个小时后】

夜色如一层薄薄的蛋壳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去了，蛋青色的曙光迸溅，东方现出一片冰冷的浅紫色。

湃风轻轻合上天渊的眼睛。

他颈上也有曲折蜿蜒的精密花纹，带着淡红色的光芒，像一片枫叶。他至今不知道纹路到底代表什么含义，天渊不肯说，只是含糊的搪塞“那是上天的福赐”。

“这不是蛇，这是谋杀。”

天渊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纸，字迹沾上血水，模糊一片。

“去辰龙大厦，找满月。”

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满月……”湃风把纸张折好，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可能是一个画着满月的地方，也可能是一个叫满月的人。

“不对。”他重新把纸掏出来，再仔细看，圆圈中间点了一个点，像一张唱片。

唱片，在这个世界往往不是指代一种物品，而是一个专有名词，特指那张神灵创造出的11号唱片。

传说，这个世界是由两名创世神在太虚之中创造的。唱片是其中一位创世神的作品，后来却凭空消失。它的由来，它的作用，它里面存储了什么样的音频，连同创造它的那位创世神的生平，一起湮没进历史的尘埃。

自从六年前起，天渊就喜欢一个人出门去寻找唱片，每次都一无所获。但湃风从没在他疲惫的脸上见过失落，只是偶尔听他念叨“就快找到了”。这个时候的天渊，像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不停的念叨“就快赢了”。

他六年的生命都用在了这张虚无缥缈的唱片上面。湃风问过他原因，他只是淡淡敷衍：“人总要有个爱好的。”

就像不明白纹路的意义一样，湃风也不明白他对唱片的狂热。

他从没想过天渊会因为这个东西搭上性命。他已经两年没有听到天渊对唱片的痴迷话语了。两年前，他们有了一段不该有的对话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昨天，他收到天渊的留言：“很抱歉打扰你，但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今晚9点，我在咖啡厅等你。”

但湃风没去。他以为这是天渊为了和他联系编造的借口。他就在咖啡厅旁的小酒馆一醉方休，直到凌晨。放天渊鸽子的感觉很奇妙。

凌晨，警察给他打电话，天渊在树林里遭到毒蛇袭击，让他来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