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

　　夜半，严浩翔眼睫轻动，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都是如墨般浓厚的黑，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

　　他在黑夜里感受着手部的颤抖，怎么也压制不住。周遭安静，他似乎都能听见骨头上缠绕起花枝的声音。

　　在来张真源房间之前，他自作主张打了管镇痛剂。可能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镇痛剂的副作用在他身上体现得越来越明显。

　　“你还有四个月，我说的是至多。”

　　医生的话每每想到，都会如一桶冷水直灌入脑。

　　严浩翔下意识握了握右手。这具身体被他折腾来折腾去的，怕是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就是有点可惜，不能看到耀文成年了。

　　想到这里，对待死亡都可以表现得毫无波澜的他竟在夜色里悄悄红了眼。

　　他忽然翻身下床，坐在床沿后却像个迟钝的木头人一般，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没睡吗？”张真源在一片黑暗中开口问。然后他起身，靠在床头看着他。点亮了那盏小小的台灯后，他看清了严浩翔不算多宽多厚的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方一贯坚强挺直的后背忽然就变得单薄了。

　　想到这里的张真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严浩翔始终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好像一碰就碎。

　　“睡不着吗？”

　　“有点。”

　　张真源也翻开被子下床，坐在了严浩翔旁边。

　　“你这样不行。”昏黄的灯光在后，严浩翔的五官都隐藏在阴影里，张真源有些看不清严浩翔的神色。

　　严浩翔伸出左手抹了抹脸。最后，他将半张脸埋进了手心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

　　感受到他的自我挣扎，张真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

　　“有什么事跟兄弟几个说，有问题了大家一起解决，我们是一家人，别什么事都自己藏着闷着，那样不行，容易憋坏知道不？”

　　“嗯。”严浩翔哑声道：“谢谢张哥。”

　　张真源少有地皱眉，摸了摸严浩翔后脑勺，又顺着摸了几下他的头发后说：“别太累了。照顾好自己，别叫爱你的人担心。”

　　严浩翔艰难地点点头，“…嗯。”

　　“睡吧，明天还有训练。”张真源虽然这么说，可看一旁严浩翔的架势，知道一时半会他肯定睡不着。

　　所以他起身去翻找什么东西。不一会拿着个类似药盒的东西递给严浩翔，“实在不行，吃点药可能会好点。”

　　严浩翔接过来，借着灯光一看，“褪黑素？张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干我们这行的，失眠不是很正常嘛。但明天还要精神饱满地去完成工作，所以晚上必须睡觉，睡不着也得睡，毕竟休息时间变得越来越宝贵了。”张真源跟他说着，抬起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药，“药物助眠效果还不错，你试试？”

　　严浩翔牵起嘴角笑了笑，“谢了。”

　　吃过药后，严浩翔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一片黑漆漆，感受着困意逐渐来袭。

　　“张哥，我要是……”他忽然停住，没继续往下说。

　　张真源本来就困得犯迷糊，听到他忽然没声了就问：“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睡吧张哥，晚安。”

　　“晚安。”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竹马，严浩翔太明白他们彼此的默契。要是他今天真的感性地问了那个问题，张真源在心里肯定会生疑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可禁不住张真源的观察，指不定哪天，他那烂在肚子里的小心思就要被公之于众了。

　　张真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严浩翔再清楚不过。

　　因为了解，所以知道怎么隐瞒才不容易被发现。

　　严浩翔尽量不去想未来的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未来就是明天，就是后天，就是一个又一个能站上舞台和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每一天。

　　……算了，不想了，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