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启动TT2保全程序」
「正在更新Sephirah协议」
「正在精炼PE-BOX」
「正在调整TT2控件」
「正在调整脑啡肽供给量」
「正在启动TT2加速协议」
……
听到公司那内部广播日复一日的系统播报，我明白，第二天开始了。
前一天的晚上我全无睡意，躺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那位新来的员工，那位杜弗兰.芝华塔尼欧。
不要问我为什么能那么清楚的记住他那对于常人而言确实有些过于侃长的全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已经牢牢地记住了，它真的很美。
也许到这里可能会有人感到误解，认为我对他，这位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先生（抱歉，我实在是喜欢他的这个名字，就算反反复复的念也不觉得腻味）产生了爱情。请别误会，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杜弗兰（不过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反反复复地读这一长串名字）确实无可挑剔，但我早已经过了期盼爱情的年纪，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我只是……怎么说呢，感情这类东西向来复杂且难以捉摸，我只是从未有在这座公司中，见过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他让我想起了脑叶公司之外的那个尚且广阔的充满变化与可能性的世界。
摩根他是一个尚未与当今社会脱节的，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
说实在的，我作为一个老文职，已经快要忘记公司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如果现在立即把我从这如同无期监狱般的地方放出去，乍一听定然欣喜若狂，可仔细想来却又无法迈出脚步。
是的，我想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无法适应外面世界的生活了，我早已与这家深不见底的公司融为一体，成为了深渊中那黑暗的不堪入目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都不可分离。
我能够接受被指使着四处奔走的命令、我可以放任异想体这样的怪物在我眼前经过而不发出一丁点声响、我能够面无表情的去清扫可能上一个小时还在跟我闲聊抱怨的同事的尸体、我可以给不再想活下去的可怜家伙们弄来可以给予他们解放的手/枪而不是叫他们活下去的空头鼓励……我甚至可以听从安排将自己暴露在子弹之下，让这家公司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杀了我，总而言之，我已然被这破公司彻彻底底的驯服了，那主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这样的我，却不能在大街上毫无忌惮的与一位陌生人聊天、不能每日早晚去有某一家店为自己买上一杯咖啡、也不能放任自己漫无目的的在饭后来一次轻松闲散的散步……是的，我做不到。
可杜弗兰不一样，他和我完全不一样。
他那所谓的外面的气息太重了，他从来没忘记自己从外面来的。
还记得，在昨天我和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餐的时候，他小声的问起我关于那位想要辞职最后却丧了命的员工的事。
我当然可以说是十分的疑惑，那名已经不在人世的员工和现在正需要吃午餐的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摩根他是你的某位亲戚吗？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啊，不是的。
摩根你和他认识吗？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不，并没有。
摩根那你为什么说起他？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这个嘛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只是，嗯，突然想到甚至没有人记得他的名字……如果我能够知道并记住了的话，他是否会为此而感到稍有慰籍？
那时我虽然面上毫无表现，但实际上别提有多惊讶了。
摩根可他已经死了。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是啊，我知道。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不正是因为如此吗？
摩根……
摩根真搞不懂你啊……
那一刻，他的微笑可真是刺眼啊。
刺眼得我都睡不着觉，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
……
不知不觉的，我已经在各种胡思乱想中靠着肌肉记忆完成了洗漱和穿戴，走在了从宿舍区去往控制部的路上。
我和杜弗兰约好了要一起去吃早餐。
他今天依然十分特别，我一眼就从人群中挑出了他。
我向着他走过去，他也朝我招了招手，笑着和我道了声早安。
摩根我们走吧。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嗯，走吧。
摩根待会儿想吃什么？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摩根别那么拘束啊，就跟我说说你最喜欢吃什么？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喜欢巧克力。
摩根真看不出来耶，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吃这个。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谁知道呢
杜弗兰他作为员工，在工作和待遇都和我大不相同。他需要去面对那些异想体（我更愿意称它们为怪物）并在那小小的密封空间内正对着它们进行工作，每天可能还要重复这个过程多次，不免让我这个友人（勉强算是吧）为其提心吊胆。当然了，他的报酬是不少的，一份付出一份回报，他一周的工资能抵得上我一年。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但我并没有很需要钱，说真的，这世上赚钱的方法很多。
摩根小声点，别人可不一定这么想。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只是说了我认知中的实话。
摩根好吧，既然你不是为了钱，那为什么又会来到这家公司呢？
摩根你应该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吧？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这个啊，没有了。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也是没办法了才……
摩根……
摩根诶！算了，想这些干嘛呢！快点吃吧，吃完好干活！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嗯。
……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对了，老摩根
摩根怎么？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最好不要一大清早就喝啤酒哦。
摩根你管我啊，臭小子？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是啊（拿过摩根手中的啤酒）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递）还是喝这个比较好。
摩根咖啡嘛，还真是老一套啊……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不加糖不加奶，试试看？
摩根（喝）想来也是，明明说着想吃巧克力，却还是只拿了三明治和沙拉呢。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人某些时候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你看，我已经戒酒很多年了。
摩根怪不得你总是皮笑肉不笑的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没有哦。
摩根算了吧，这在公司里可不适用，说不定你哪天人就没了呢，还是畅快一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摩根你这人看着还挺灵活的，没想到这么固执，啧……诶，这咖啡的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是的，你尝出来了吗？
摩根尝是尝出来了……说不清。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往里面放了块巧克力哦。
摩根唉？可这黑咖啡，它一点都不甜啊！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对，因为是可可纯度为百分之五十的黑巧克力。
摩根哈，真有你的！还是你们巢里的人玩得花样多！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你不是来自巢里的吗？
摩根是啊，我是因为到了这里工作才得到了巢的居住权，像你这样的员工，应该全家搬进巢里都不成问题了吧？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摩根抱歉。
摩根听到这个，我真为你难过……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真的吗？
摩根不然呢？还能骗你不成？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他们都以为是我杀死了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所说的辩词，即便那是我的家人，我的人生……
摩根啊？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站起）没事，我吃好了，你慢用。
摩根那个，我也吃好了，你等等我！（跟上）
我不知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但我知道，也许我有机会更了解他了。
……
杜弗兰所管理的异想体是“一罪与百善”，说真的，到了今天我才从他口中知道了这个怪物的名字，以前我们都叫它“O-03-03”号。
我曾在杜弗兰进入收容室的时候从门外的透明通窗处偷偷观察过这个异想体，一个发着光还漂浮着的巨大骷髅，古老的十字架贯穿过它（原谅我看不出这怪物的性别）的四方，带刺的荆冠戴在它的头顶，诡异而又莫名的庄重。
杜弗兰就这么站在它的面前，拿着笔与手计本，轻轻的说着些什么，手里也不断记录着。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镇定自然。
摩根〈他一定会没事的……〉
摩根〈拜托，他一定要没事啊！〉
那个过程十分的漫长，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他略带疲倦却毫发无伤的从收容室中走出来，我才得以松一口气，石头落回了井底。
我不由的摸了把后劲，竟全是冷汗！
摩根〈真是的，敢情我比他本人还紧张……〉
看着这小子轻车熟路的与其他员工交谈，向部长提交异想体相关资料，那么淡定熟料，像个没事人一样。
摩根〈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但他还是私底下里跟我说，他实在是紧张死/了，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初次听到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
摩根你说的和你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啊！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所以更悲伤了，不是吗？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也没办法啊。
摩根……你好好休息吧。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别走。
摩根怎么了？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其实……
摩根嗯，我听着。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其实并不是在害怕它。
摩根谁？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一罪与百善，那位异想体。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它很平和，也很神圣，甚至让人感受到亲切……它允许我和它交谈，并让我畅所欲言。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它希望我能向它说出我心中的罪/孽，并向它忏悔。
摩根……这样啊。
摩根你说出来了吗？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还没有。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你认为呢？
摩根什么？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你认为，我应该向它，向其他人说出我的过往，我心中的罪/孽嘛？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还有机会，获得救赎吗？
摩根嘿，这种问题是无法从他人身上获得答案的，还得看你自己。
摩根不过我真心觉得
摩根如果我们这真的会有一个人能够获得救赎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真的吗？
摩根千真万确。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我知道了。
……
这一天来了新的员工和异想体，但杜弗兰还是只负责对于“一罪与百善”的能源工作。
这一次他出来的时候比以往都要轻松得多，那是真正的轻松的笑意。
他直径向我走来，高兴的对我说：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谢谢你！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它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它将吞/噬我所有的罪过。
我注意到了，杜弗兰的头上那庄重的荆冠，想必那是一罪与百善的赐予，是他工作所获得的ego装备。
摩根〈真不亏是他啊〉
摩根恭喜你了。
摩根但别忘了，它是个异想体……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嗯，我不会忘的。
杜弗兰.芝华塔尼欧走吧，今日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让我们去看看那位新来的员工吧！
也许我应该再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更为客观的话，像个可靠的前辈那样……
但那时，我看着他释怀的笑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反正我们还有明天呢。
……
— — — —脑叶篇六章：（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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