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昨夜城中变故颇多,先有千机楼失窃,又有巡城官兵遇袭,被阴阳家捕获的两名叛逆分子逃脱。
然当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云层,在桑海的大街上投下长短不一的阴影时,所有一切皆化为平静,仿佛昨夜始终是无波无澜的一晚,未曾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之事。
张良带着天明少羽回到小圣贤庄,正巧伏念有事外出,见到他们三人,再思及前一日张良处处顶撞自己,忽然觉得怒气涌上心头,便直直无视了两名少年的问安,甩着袖子离去。张良心知肚明,虽说掌门师兄有气,然毕竟他们师兄弟三人共处数年,自然对相互之间的心性十分了解——伏念只是一时生气罢了,等他缓过来了也就没事了。
伏念走远后,天明挠着脑袋对张良道:
天明三师公,掌门师尊似乎不太高兴?
张良微微一笑道:
张良没什么,师兄最近诸事压身罢了。
天明显然不明白张良所言的“诸事”是何事,抬头瞧了眼少羽,少羽抬手将他的头按了下去,笑道:
少羽既然是掌门师尊的事,我们就别瞎操心了。
与天明少羽分别后,张良悠哉悠哉往自己屋中走,然走了片刻便觉得不对——他屋中似乎还有别人!
此人气息与颜路不同,颜路若是在他房中,绝不会故意隐藏气息。而此人不仅隐藏了气息,而且手段十分高明,若不是他感觉敏锐,只怕是无法认出来。
——能随意进出小圣贤庄不被人发现,究竟是什么人?
然他只是顿了片刻,便又装作不知道一般往屋中走,想来那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知了他的存在,说不定正幸灾乐祸地埋伏自己。倘若一会儿动起手来发现自己有了防备,会大吃一惊的应该是他。
不过推门进去后吃惊的还是张良,只见一人稳稳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着一卷书籍,张良眯着眼仔细一看,读的是道家经典《逍遥游》。
张良见状轻笑出声:
张良白凤,原来是你。
他也算是明白过来,白凤并非故意隐藏气息,而是他早已习惯如此。
白凤见他回来,搁下书卷站起身,与他道:
白凤她被章邯抓了。
张良的笑容一瞬僵在脸上,他似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轻声问了一句:
张良你说的是谁?
白凤一挑秀眉,说了四个字:
白凤微生南楼。
说罢再不见他身影,方才他站过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羽毛。
张良在原地停了片刻,复又一转身疾步走出了屋子。
*****
微生南楼指着山腰一处道:
微生南楼就是那里。
这是她近来第三次到这处山谷中来,如今已是轻车熟路,带着章邯从山脚下绕小路走了上去。
她的左肩隐隐作痛,伤口中又有血渗出来,走了不多时再也撑不住,靠在一棵树上喘气。章邯见状急忙上前,略带关切地问道:
章邯怎么了?
微生南楼忍了忍肩上愈发汹涌的痛意,轻声道:
微生南楼你下手也太重了——
章邯微微一愣,抿着嘴不说话
微生南楼笑了一声:
微生南楼影密卫统领章将军?
章邯愣了愣,点着头问道:
章邯怎么?
微生南楼的脸上已经失了血色,她咬了咬唇道:
微生南楼难怪不近人情——
话未说完,微生南楼白眼一翻,顺着树干滑坐到地上。
章邯蹲下身探了探她的脉,好在她只是痛晕过去,别无大碍。于是章邯在她身边坐下,心想走了这么许久,左右真相就在不远处,歇一会儿也无妨。
当他闭目养神片刻后,他觉得有一双眼睛正悠悠地盯着他。无奈地睁开眼望向那人,果然微生南楼已经醒过来了,姑娘家秋水般的明眸中略带了笑意,淡淡地打量他。
章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咳了一声,问道:
章邯还能走吗?
微生南楼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草屑,突然不知所云地问道:
微生南楼章将军,您有夫人吗?
章邯觉得莫名其妙,脱口而出:
章邯什么?
微生南楼用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道:
微生南楼难怪没有。
章邯更觉莫名其妙,又问道:
章邯你在说什么?
微生南楼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章邯感到惋惜:
微生南楼看章将军也是一表人才的模样,我就在想爱慕将军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为何将军至今还未成家——原来是因为将军的性格。
章邯忍着恼怒问道:
章邯我的性格——如何?
微生南楼故作正经道:
微生南楼将军是个军人,果然不知道心疼人。
章邯在心中喊冤,我还不够关心你吗?微生南楼似乎是看穿了他,笑道:
微生南楼是够关心的,我一醒你就问我能不能走——如此着急,是关心你的前程,还是我?
章邯哑口无言。
微生南楼笑得快要直不起腰,未曾想过这位堂堂帝国将军,心眼竟然是这样死死的,于是她正了色,不再多加调侃,道:
微生南楼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言,还望将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