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

玄凌沉默片刻，随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陵容低眉道:"从皇上对臣妾动手之时便觉得不对了，清河王在宫中长大，又怎么会不知和皇上内眷相处的界限。臣妾并非容色倾城，怎会让一个传闻风流的王爷只见了一面便男女大妨，礼教规矩都不顾了？但臣妾确定是因为提到映射舒太妃的话时您并无触动之感，依旧在试图说服臣妾的时候。"

玄凌打量她一番，目光颇为肆意赤裸:"那为何要把话说破了，清河王不能勉强你，但朕随时可以要了你。"

"可臣妾今日装糊涂或许能全身而退，但来日皇上或许又会觉得臣妾以天子宫嫔之身与其他男子接近，是十恶不赦的淫罪。"陵容抬头看向玄凌，道:"臣妾只是一个县丞的女儿，在选秀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能被选入君王身侧。接到皇上留用中选的旨意时是受宠若惊，从那一刻臣妾也深知自己今后是属于皇上的。"

玄凌的面庞上渐渐浮起一层讥诮之色，伸手勾起她的下颚:"可你不愿意服侍朕。"

"皇上刚才为表明身份，妾身刚才所言虽具是真心话可却都是和善心规劝的王爷说的。"陵容柔顺说道:"臣妾作为妃嫔是没有资格和权力拒绝皇上的，皇上愿意青睐臣妾，是臣妾的福分。"

玄凌长叹一声，收回手:“起来吧！"随后又道:"太聪明的女人可并不可爱。"

陵容再次叩首:"臣妾多谢皇上。"她起身后问道:"这么大雨皇上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雨天无聊，想独自出来走走！"玄凌看了一眼她道:"本以为是场美好艳遇，可你确实很会扫兴。"

陵容闻言莞尔一笑:"可皇上实乃有风度的君子，宽宏大量的气度，更是让人好生仰慕。"

玄凌心里稍稍安慰:"那再为朕唱首歌总是肯的吧？"

陵容问道:"皇上想听什么歌？"

"你刚才唱的是雨霖铃吧，朕只听得几句，你为朕再唱一遍吧。"玄凌随后背靠栏杆坐下，摆出一副闭眼聆听的姿态。

陵容点头，随后仪仪唱了起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玄凌睁眼伸手一拉，陵容便跌进怀里，她低声叹息，紧搂三分感怀七分柔情:"真的不肯与朕说吗？"

陵容直盯着他的眼眸，旋即柔声道:“只要皇上想听臣妾愿意随时为您私下唱歌，但臣妾真的不想卷进后宫风波。"

玄凌却坚持:"朕是真的喜欢你，会对你好也会护着你的。"

陵容用两根手指堵住他的嘴:"皇上，臣妾如今看的清明，只是因为置身事外。一旦进了那漩涡或许很快就会迷失或者身不由己，臣妾只是一个小家女，虽在读过几本书，懂一些诗词歌舞，也自负的说确实是有几分小聪明。但臣妾和宫中其他自小被家族精心培养，见过世面的妃嫔还是不一样的。"

玄凌眉头微皱:"那你告诉朕你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

陵容道:"她们本就拥有许多所以做事看利弊喜厌更加的取舍果断，臣妾本拥有的不多自然更珍视收获的惋惜失去的就难免更计较得失。"

"可朕贵为天子，你要的只要不是太过，朕自然都是给的起的。"

"臣妾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世俗女子，敏感虚荣样样都有，您这样说臣妾确实很感动也很心动，几乎有那么一瞬间臣妾都觉得有您这句承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都值了。可仅有的理智告诉臣妾这样太危险，会万劫不复的。您得到了臣妾新鲜过后或许会失望，甚至会后悔为什么要宠爱一个出身低微的妃嫔。萍水相逢，躲雨邂逅很美，但不是每日都会有这么美好的氛围的。"她看了看桌上:"臣妾见皇上带的似乎是曲谱，那我们今日只谈音律，不谈风月好不好？"

陵容从他怀里起身，随后拿起曲谱看了片刻，道:"凤凰台上亿吹箫，萧史和弄玉确实是一对神仙眷侣呢！皇上贵为天子，拥有后宫佳丽无数，也会羡慕这样的感情吗？"

玄凌凝望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刻的眷恋与痴痛:“朕并不需要羡慕，朕曾经就拥有过这样一段感情，只是她很早就带着我们的孩子离开人世了。”

"臣妾入宫前听闻过皇上昔年与纯元皇后举案齐眉，非常恩爱。"

玄凌默然颔首，眼中多了几分旖旎温柔:“两情相悦。”

"那皇后与华妃呢？"

玄凌转过神来，忽而粲然一笑:“你既不肯依了朕，又何必多问呢？不是你说的只谈音律，不谈风月。”

陵容翻来另一本，看了看道:"春江花月夜，这首确实比雨霖铃合时节一点，只是臣妾以前听过它的琵琶曲，自己也拂过琴和筝，但还从未听过用萧来吹奏此曲呢！"她笑盈盈的看向玄凌，意图昭然若揭。

玄凌双眉挑起:“你胆子倒是大，竟敢指派朕。”

陵容饶了饶手中的手帕:"皇上不愿意便算了。"

玄凌起身拿起蓝田玉箫，含笑道:“朕要讨美人欢心，是该露出些诚意的。”

萧声婉转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以后，又低沉下去，虽是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任清晰可闻。

陵容也旋一转身，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腰间乳白色的宫绦飘动，越发显得身姿如柳，整个人轻盈如蝴蝶。时而徐步缓缓，时而如穿花蛱蝶，轻纱曼舞，更显摇曳生。顾盼回首间，明眸善睐。

萧声中偶有低音跳跃，清脆短促，此起彼伏，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潇潇，一片凄冷肃杀之相。细雨绵绵，若有若无，最终风平浪静，明月高悬，花开依旧，寂寂无声，只剩无尽的相思之意。

一曲完毕，陵容整了整鬓边的头发，随后低首嫣然含笑:“皇上的萧声极好，让臣妾忍不住随之一舞。”

玄凌只这样痴痴看着她，口中道:"凌波微步，飘忽若神。柔美舒畅，举重若轻。恐怕赵飞燕再世也未能与你相较。"

陵容只提醒他道:"皇上，雨小很多了，您该回去了！"经过今日，玄凌定然会对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