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年世兰愣了愣。

大约是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在蝉鸣两三声里，盛大的阳光和威严的宫殿切割了一切背景，皇上亲昵的站在她面前微微欠身宠着她包容的笑，再近一点便很容易亲吻。好像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小暑的午后，一切波云诡谲还未发生，年世兰怔怔的往一侧挪出一块地方容皇上坐下，甚至没有起身行礼。

皇上不以为忤，十分自然的撩起后摆坐了下来，端起搁在小几上她已经喝了一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道。

皇上你虽畏热，只喝用井水湃凉的就是，直接在酸梅汤里加冰到底太寒凉，对你身子不好。

年世兰激灵一下反应过来，目光从茫然转向清明，所有的记忆瞬间回溯到身体之中，令她只是下意识道。

年世兰臣妾不妨事。

皇上见她神色有异，揣度着她大约是为了自己宠爱甄、沈二人伤心，不免心里叹了口气主动握住年世兰的手温柔道。

皇上怎么，见到朕来不高兴？

年世兰微微侧身摇了摇头，鬓边未曾用桂花油抹平的碎发遗落下来粘在她的唇上。

年世兰臣妾哪里不高兴，只是午觉才醒，人睡得迷了。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由苏培盛伺候他脱了靴子之后也屈腿向后靠在铺着凉簟的软枕上，与年世兰道。

皇上满宫里都守着规矩，只你这里这样随性。

因皇上驾到，铃音和诉月并未再唱，皇上又吩咐苏培盛传话道。

皇上叫她们继续缓缓唱来就是。

年世兰回过神来，亦叫颂芝道。

年世兰小厨房新做的樱桃酿和豌豆黄都端上来。

皇上笑了笑，待众人都下去之后才倾身对年世兰道。

皇上朕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不痛快，朕可不就来瞧你了。皇后那里三灾两病，宫里多靠你支应着，朕想着莞贵人或者沈贵人能有人帮上你，不过你近来也沉稳多了，此事你若不高兴那就放一放，可不许使小性子了。

他以为她在使小性子。

年世兰有些伤怀，帘外诉月又在缓缓唱一受《相见欢》，大抵是为了讨好华妃而颇情意缠绵。

女西风先到岩扃，月栊明，金露啼珠滴碎、小云屏。一颗颗，一星星，是秋情。香裂碧窗烟破、醉魂醒……

年世兰想，只要不触怒他就罢了，从此以后做个寂寂无名的妃子，保住年家上下，她便是做个自己从前绝不肯成为的女人也心甘情愿，于是她倾身伏在皇上的肩膀上依依道。

年世兰臣妾可没这样想过。只不过皇上新人在侧，恐怕要忘了世兰了。

她是这样艳烈又缠绵的女子，从前信手拈来的缱绻情意此刻像是早已练就的最趁手的兵器。

皇上将她搂入怀中，随口道。

皇上不过是个宫女，朕与你一时置气才收了她，你若不喜欢，朕打发她回来伺候你。

呸！

年世兰才不稀罕。

她的目光穿过皇上的肩膀望着墙角盛放的花丛，淡淡道。

年世兰没有的事，皇上喜欢她是她的造化，反正皇上也不能比喜欢臣妾更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