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

年世兰怔怔坐在床边，未施粉黛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让人无端觉得她很伤心。

颂芝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试图继续劝说道。

颂芝娘娘，皇上也是太后那里劝的没法子了。

年世兰看也不看她，对她说的话也置之不理。并非是她不想做出反应，而是震惊和痛苦的情绪早就像一团剧烈的火焰焚烧在她的胸口，像是要把她烧成灰烬才罢休。

在她的记忆里，哥哥，嫂子，年富，年斌，或是死了，或是流放，还有她在入王府时伺候在她身边的颂莲，因到了年纪被她送嫁，应该也因是年府下人被没为官奴了。

她的家人、她在乎的人，就这样死于她信赖的丈夫手中，包括她自己，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怀孕的能力，她无数个厌憎自己不能与爱人生下孩子的绝望的夜晚，像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信皇上不曾爱过她、喜欢过她，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根本无法骗人，旁人看不出来可是她能感觉到。就像甄嬛自以为是的说皇上只是依仗年家的军功却根本不能说服她一样，那些温情和容忍都不是假的。可正因为不是假的，才让她觉得格外可怖！

他分明爱，分明也可以伤害她。

可她一睁开眼，这些事情就仿佛山间云岚一样被风吹散了，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深受宠爱的华妃娘娘，高居翊坤宫中协理六宫，年家煊煊赫赫、烈火烹油。

若叫她只以为这是个梦，这欢宜香却还在自己眼前蒸腾着白雾，散发出柔软的甜香。

年世兰忽然心头一动，蓦然起身走到香炉跟前亲自打开香炉盖子，拿着小金匙舀出一勺香沫倒在桌子上摊开的手帕里。她呼吸急促直如被人掐住了喉咙，冲着颂芝招招手道。

年世兰你打发个可靠的人把这个送到年府嫂嫂手里，就说本宫喜欢这个味道，让嫂嫂在民间看能不能找人调配个方子出来。

她如今协理六宫，这当然不算什么难事。颂芝虽疑惑今日她行事多变，但也连忙答应了下来，上前用手帕将香沫仔细收好，口中道。

颂芝娘娘何必这番费事。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直接问皇上要不是一样的，这香还是皇上赐给您的独一份呢。

她知道华妃最喜欢别人提及皇上爱重之心，所以才这样奉承，谁知今日她此话一出，年世兰便骤然变了脸色道。

年世兰住嘴！

年世兰脱口斥责一句，又见颂芝露出点惊惶便不忍心改口道。

年世兰如今咱们在宫中，许多话不要这样宣之于口。皇上的心意究竟是什么，说出来和咽回去都不会改变什么的。

她这样灰心，这样绝望。

说到这里，年世兰的目光从虚空之中重新落在香炉上，像是里面藏了什么恐怖的怪物似的她向后退了一步吩咐颂芝道。

年世兰把香炉抬出去吧，以后不要焚香了。

年世兰等到所有人离开屋子里，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慢慢的蜷缩起来。空气中欢宜香的味道还没有散去，委屈的眼泪从心头涌上眼睛，像是悲痛又像是庆幸还有希望。

只是她到最后也没有哭。

只要她还是年世兰，她就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