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菩提血

无尽的黑夜里，有迷离的星子，开阔的落地窗，还有那，床前人。

不记得这是失眠的第几个晚上了。

叶绵伶仃地坐在床沿，布满血丝的双眼静静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不知是在看窗外景，还是窗外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难过啊，但就是想哭，却找不到哭的理由。

他们都欺负我，嗯，算一个。

他们没给我一个幸福的家，嗯，算吧。

和他渐行渐远了，嗯，可以哭吧？

好不容易找到由头，却发现眼泪怎么也挤不出来。

为什么呢？

叶绵想，大概这就是抑郁症吧。

叶绵看向放在枕边充电的手机，不知想到什么，颤抖着伸出手，划开，密码还是他和她的名字缩写，登上了好久没登的QQ，像一个心虚的小偷，小心翼翼偷窥着班级群里的风起云涌。

匿名：[图片]

叶绵点开，是她在学校对面心理医院宿霞医院大厅的沙发上坐着，正看检查报告，脸上还挂着泪痕。

看照片，应该是隔着玻璃门拍的，因为有绿植遮挡，看不真切，但若有人提醒，还是能看出拿是她。

后背一阵发凉，叶绵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恐惧，和血淋淋的伤口被揭开的无所遁形。

下面那个人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

匿名：高标进精神病院了

罗半梦：牛子

罗半梦：／可怜.（表情包）

李修远：这么牛逼

李修远：啷个不开菜市场也？

罗半梦：开玩笑别个不是统考状元迈

罗半梦：？啷个进精神病院了也

罗半梦：搞笑得很

李修远：／发自内心的快乐.

李修远：来学校赶场

汪玉堂：牛逼

群里还在热火朝天。

叶绵只觉一阵无力，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群人能不能放过我？

我真的不明白，十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就能那么的恶毒 ？

为什么呢？怎么就是我呢？

我都已经走了他们还想要怎么样？！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所有人都不理解，也确实只是一些小事，并无伤大雅，但周围同龄人的话语、讥笑、表情都像一根一根的针 扎在叶绵身上，扎得 她千疮百孔。

室友崔瑶瑶发来消息：叶绵，你看没看群啊？

崔瑶瑶：叶绵你别生气

崔瑶瑶：这些人怎么这样，真是的

崔瑶瑶：那个匿名者是廖子明，刚才我后台查的

崔瑶瑶：你放心，我明天就去骂他

叶绵看着对话框里崔瑶瑶关切的消息，像是冰天雪地里寻到唯一的一点炭火，抿了抿嘴。

那边许是见她在线，不懈地道：叶绵，要不你跟顾渊道说说，让他高抬贵手吧

叶绵蹙眉，顾渊道？

叶绵：让顾渊道高抬贵手？

叶绵：什么意思？

那边停止刷屏，似是有些惊讶，隔了半分钟才回：叶绵，你不知道吗，

崔瑶瑶：你这个外号就是顾渊道取的呀

崔瑶瑶：你也知道，顾渊道他们那群人浑惯了的

崔瑶瑶：你进校的时候就得罪了他，要不你给他道个歉？

叶绵看着手机屏幕思忖了很久，那边还在不停地劝她：叶绵，你就听我的，真的没必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叶绵退了QQ，有些迷茫，不会是他的……

不会的，怎么会呢……要相信他，崔瑶瑶一向喜欢搬弄是非。

抱着侥幸心理，叶绵还是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响了五声，那边才接起，“喂，绵绵？”

声音还有些沙哑，应该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也是，都凌晨四点了。

那边还是温柔耐心地：“又失眠了吗？乖乖，没事的，我天亮就来找你好不好，该睡觉了乖乖，有我在，他们不能欺负你了。”

叶绵还是默不作声，只是眼泪已经止不住。

看啊，她的阿道那么好，怎么会是给她起外号的人呢。

“绵绵听话，会好的，我陪你，嗯？”

明明很困，却还在耐心地一遍一遍的哄着他的小姑娘。

“顾渊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叶绵一开口就带着点哭腔。

那边想也不想地：“好。”

叶绵小心翼翼地问：“崔瑶瑶说……高标是你取的。”

此话一出，那边像是静止了一般。

而就是这沉默，让叶绵方寸大乱。

“阿道，你说啊，不是的对不对？”

她近乎央求的语气。

顾渊道捏着眉心，闭了闭眼，尹博早就提醒过他，叶绵早晚都会知道。

那些人的嘴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叫他措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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