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槿汐脑海里闪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
当她还是小宫女时,苏培盛对她的诸多关照,她自然知道,那不是因为同乡情谊那么简单,可是她从来不敢多想。
有时候,槿汐也知道,她对苏培盛,其实很不公平。
因为他是个太监,她好像就可以理所应当,不把他当寻常男子对待,明明他的那些好,她都心知肚明,可是借了那一层身份的外衣,好像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不给任何回应的,揣下他所有的情意。
可是,他也有心啊。
槿汐伸进左边袖口,轻轻捏了捏那盒冻疮膏,四下无人时,她每日都拿出来看一遍,里面膏体已干,已是不能再用了,可是她每每触到那盒子,心里总是生出无限心安。
她突然释怀了,好像从前的种种思虑不过是庸人自扰。
她对着胤禛,坚定的点了头。
胤禛却怕她是受了自己影响。
胤禛“你不要急着回答朕,你可想清楚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他是残缺之身,若是你选了他,可能以后再无机会为人母亲,含饴弄孙,但是你可以得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人,朕可以保证,他会对你好的。当然,若是你不愿,朕也会为你找一个可靠的男子,朕虽是天子,但也不能保证他对你真心几何,但是自己的幸福,总是要自己创造的。”
槿汐“奴婢多谢皇上费心为奴婢周全,但是已经没有那样的必要了。”
槿汐几乎没有犹豫。
槿汐“这个答案,奴婢已经让他等得太久,奴婢愿意,真的愿意。”
与其去期盼未来有那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小心经营才能换来一世相敬如宾。
运气差些,还要经历夫君动辄打骂,妻妾成群,年老色衰后被弃如敝履。
还不如嫁给他,嫁给一个真心实意待自己好的人,哪怕无法与他拥有一个孩子,这固然会遗憾,但是两个人在一处,更多的还是时光漫漫,相依相守。
老了之后两个人共看落日晚霞,携手同路,也是另一种让人觉得,值得活这一世的人生。
而且,她心中,亦一直有他,所以她已过二十五,却依然不想出宫。
胤禛欣慰地点头,苏培盛眼睛倒是毒得很,一下子就为自己找到了一生一世的伴。
胤禛“知道了,你很好,他有你照顾,朕也很放心。”
胤禛“朕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也别委屈了自己,婚礼是一定要好好办的,若是你们不想人多,也有其他的法子,就永寿宫和御前苏培盛几个亲近的徒弟一起聚聚,也是热闹。”
槿汐“皇上恩典,奴婢铭感五内,永志不忘。”
槿汐回去后,胤禛带着小夏子偷摸出宫,去了苏培盛宫外的府邸。
胤禛刚走进屋,苏培盛正在喝茶,看到他的一刹,险些把茶杯掉在地上。
苏培盛“皇上怎么来了。”
胤禛有心吓他。
胤禛“怎么,你大着胆子都敢在宫外置办大宅了,朕还不能来参观呐?”
苏培盛急忙下跪。
苏培盛“皇上可冤死奴才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贵人临贱地,怕脏了皇上的脚。”
胤禛“哼。”
胤禛嘴上虽不饶人,但是也还是先把他扶起来,苏培盛受宠若惊,连说使不得。
胤禛“小夏子,你先退下吧,朕有些话,要和你师傅说。”
小夏子“是。”
胤禛背着手,在屋里看了一圈,苏培盛在后面小心跟着。
胤禛回过身,苏培盛因为跟的太紧,两个人就生生撞在了一起。
胤禛“诶—”
#苏培盛“哎哟—”
胤禛“你作死啊,你跟在朕屁股后面做什么。”
苏培盛“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禛努了努嘴。
胤禛“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首领太监怎么当的,朕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招呼朕坐着喝杯茶。”
胤禛没好气地想,他知不知道自己帮了他多大的忙,早知如此真该不理他的闲事,让他和槿汐再多蹉跎十年。
苏培盛“瞧奴才这记性,皇上快请上座,但是奴才这里没有什么好茶,也不知道皇上喝的习不习惯。”
胤禛“少来,朕刚刚都看到了,你书柜上还藏着朕去年赏你的一瓮雪顶含翠,你还想私藏着不拿出来给朕喝不成,瞧你那小气劲儿。”
苏培盛“皇上眼睛真尖,奴才都浑忘了,奴才这就去泡茶。”
雪顶含翠确实是极好的茶,刚泡上屋内就一下子茶香萦鼻,香气袅袅了。
胤禛呷了口茶,是他喜欢的八分烫,水温适宜,茶香正好,看来他不管到哪里总还是不忘伺候他的规矩。
胤禛“朕看你这宅子虽大,人却少的很。”
苏培盛“嗨,奴才哪需旁人伺候。”
胤禛状似无意。
胤禛“要不,朕为你寻摸一房妻房吧?”
苏培盛“多谢皇上美意,但是奴才本是个废人,哪里敢想这样的事儿,这不白白耽误人家吗,奴才不敢作此想,也怕传出去,污了皇上清誉。”
胤禛一脸惋惜
胤禛“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就可惜了。”
苏培盛疑惑道
苏培盛“皇上可惜什么?”
胤禛“可惜了崔槿汐啊,人家很愿意嫁你为妻的,本来朕也应允了,朕还以为你有心于她,巴巴找她探听她的心意。看来,是朕多管闲事了。”
苏培盛“是槿…槿汐……”
苏培盛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慌了手脚。
苏培盛“皇上……槿汐,她,她真的愿意?”
苏培盛其实很想加一句,皇上你真的没有逼她点头?但又不敢,也实在觉得以胤禛的性格,不至于此。
胤禛“是啊,可你不愿意啊,那朕还是去推了她吧,可怜人家一片真心。”
苏培盛突然重重跪倒在胤禛面前。
苏培盛“奴才……奴才愿意,奴才愿意!”
苏培盛“奴才,谢皇上大恩,这辈子报不完的,只期盼来世,还能侍奉皇上身边,当牛做马,无悔无怨。”
苏培盛连磕了十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时,却已经泪流面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