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11

书房里面静悄悄的，林如海坐在书桌后面，思虑良久，最后唤道：“昌平。”

于是有一小厮从门外进来，躬身道：“老爷。”

“你去把大姑娘找来。”

昌平应声离去。

等过了一段时间，墨玉出现在这间书房里。

她身着浅绿色的衣衫，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如海恍然间觉得她陌生，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的端详过她，又何来的陌生可言。

墨玉上前一步，对着林如海行礼道：“父亲安好。”

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他对墨玉的感情颇为复杂，一方面因为墨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曾为她的降生而感到欣喜；另一方面他又遗憾，即遗憾于她不是贾敏所生，又遗憾于她不是男子。

而这种遗憾自墨玉入学时表现出来的聪慧中迸发激烈，然后在林琼玉夭亡后达到顶峰。

说白了，他其实是在恼怒，恼怒墨玉的女子之身。

于是在存在嫡女并且嫡女同样聪颖的情况下，庶出的墨玉并不足以让他耗费多少的父爱之情——哪怕他很看中她。

林如海晾了墨玉一会儿，眼见墨玉从始至终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沉稳的犹如雕像。

他开口道：“你可是对你母亲有不满之处？”

墨玉闻言，一时间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说起，只能回道：“您是从哪里听了什么话吗？我对太太并无不满。”

“并无不满？那我怎么听说，在你母亲的葬礼上，你连一滴眼泪都未曾为她掉过？”

墨玉无话可说，她确实未曾为贾敏哭泣过，她甚至连贾敏去世的悲伤都没感受到。看着别人哭的涕泪泗流，她的内心一片安详，平静无波。

林如海见她不发一言，便知她是默认了这件事，不由心冷一瞬，旋即大怒，斥道：“那可是你的嫡母，你连滴眼泪都不曾掉，我林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冷心冷肺的。她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你的母亲？”

贾敏对她好吗？墨玉自问，继而自答，她不知道。

自墨玉降生之日起，贾敏向来视她如无物，也从未隐瞒过她的生身母亲另有其人之事。贾敏从未给过她关心和爱护，两人之间关系生疏宛如陌生人。贾敏看她生厌，便将她远远打发了，连平日请安也是吩咐一段时间一次，无事不要常见。

然而贾敏虽是法理上的正妻，但其身为女子，讨厌庶出子嗣本就是理所当然。贾敏虽从未关心她，可也从未害她，虽不待见她，可也没让人败坏她的名声，素日里也给了她在林府里身为主子的一份体面。

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同处一个屋檐下，一月得以见几面的陌生人罢了，根本谈不上好与不好。

至于林如海的最后一问，她确实没把贾敏当做自己的母亲。

这并不是她还惦记着自己的生母，而是她虽然从三个月的时候就开始做墨玉，一晃成为墨玉已经多年，可她从始至终都清醒且明白，她并不是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