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值得

“载体……”

白芸咀嚼着这个字眼，前段时间刚刚发生的意外又浮现脑海中，眼底悄然染上一抹晦暗。

……

“芸芸，芸芸？”

“嗯……嗯？”

一声声的呼唤让白芸回了神，下意识应声，抬头正好对上了程开慧有些疑惑的眼神。

“想什么呢，叫你这么多声都没听见。”

“……没，没事。”白芸眨了眨眼睛，用理智压下有些波动的情绪，“啊……刚刚讲到哪了？”

“需要一个高强度载体充当中介。”程开慧重复了一遍，“这点不难处理，只与对面世界管理阶层协商好，做个融合两界创世之力的载体出来就OK。”

“……很难处理。”

程开慧愣了一下：“……啊？”

“这个时空点太巧了，对面世界正是政权交接的混乱时期，没有合适的交涉对象。”

刚刚那阵摄心钻骨的疼痛隐隐间有种还未消散的错觉。白芸揉揉眉心，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好让自己清醒些。

“……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啊，芸芸？”程开慧敏锐地注意到了白芸神色里透出的疲惫，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担心地出声询问。

“没事。”白芸抿抿嘴角，冲着光屏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你从哪看出来我状态不好了？”

“……行吧，可能是我看错了。”程开慧只纠结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这个话题，“你平时也记得注意休息啊，别被他们影响太大。”

“嗯。”

“既然对面世界暂时没有可靠的管理层，那我们就去找四维时空部帮忙，直接联系对面和平时期的政府部门，造一个载体给我们用不就好了。”

程开慧吹吹筷子上的泡面，迫不及待地就张嘴嗦了一口，满足得不自觉晃起了两条腿。

“你最近加班已经加得够辛苦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干就好——放心，流程我熟，只需要再过两三天就能处理好，然后把这些倒霉蛋们送回自己的世界去就行啦——这次加完班我想去爬山啊……啊对了！最近淄博烧烤好像很火哎，要不要一起去吃？……当然了，这件事之后我肯定会给你批加班费的，国家规定份额的两倍哦！”

程开慧了却一桩心头大事，心情难得放松下来，甚至已经开始剩下的假期该怎么安排，兴致很高地跟白芸聊着天。

“那我就等着你让我变富婆了。”白芸失笑，心情被自家上司影响得都变好了很多。

“等我从异世界加完班回来我们就一起去爬……峨眉山怎么样？”

“好啊好啊！峨眉山我早就想去看……嗯？”兴致勃勃的话头忽然止住，程开慧愣住了，她忽然反应过来白芸的话中之意。

“等等，你想去与对方世界直接交涉？”

程开慧推推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光屏里一脸认真的白芸。

“明明是可以在公司就完成的事情，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异世界出差？”

程开慧困惑地看着光屏里的白芸，她忽然有些不懂这位同行数年的同事了。

“光是线上交涉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哦我的程大人～”白芸冲她微微一笑，语气里有几分俏皮和无奈，“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不同时空的上位者都无法改变现阶段混乱的世态，我们只能利用载体捕捉病毒，而病毒造成的这些混乱骚动我们没办法修复。”

“那也没办法啊，”程开慧躺进旋转坐椅的靠背里，用脚尖把椅子拨来拨去，语气散漫闲淡，“要是和平时期还好，政权交替时期是世界自动调整的过程，而且病毒至今只是传送了几个人而已，在混乱的局势里本就无伤大雅，影响不了最后的结局。如果我们过多干预，很可能会影响世界秩序稳定——所以，等战乱时期结束后给他们新的管理阶层一份赔礼不就好了，没必要非得‘现世报’嘛。”

“……你觉得呢？”

程开慧撑着脑袋歪头随口问道，有些漫不经心，满脑子都是对即将到来的假期的期待。

“……可是我不想等，”白芸渐渐收敛了笑意，眼底藏着程开慧无法理解的挣扎，“他们……不是数据，是活生生的人啊。”

“……”

程开慧意外地看向她，一时哑然。

“……我从第一季开始就追这个动漫了，虽然有着让我吓了一跳的画风，但是看着参赛者们肩负的责任和付出的努力，你还是很难不为他们感到动容。”

程开慧沉默地听着，她看着光屏里的白芸忽然换上那种轻松的神情用一种怀念的口吻开始讲述回忆，一颗不安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完蛋了。

“那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虚拟人物呢——直到卡米尔掐住我的脖子问我这是哪儿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意识到——他们的存在是那么温热而真实。……我也，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心安理得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待他们的故事了。”

程开慧全程都一言不发，藏在睡衣袖子里的手指在无意之间一寸寸地收紧。

……

如何才能劝住自家傻得一塌糊涂的下属为毫不相关的一群人去异世界冒险？

在线等，挺急的。

……

“你知道的吧？虚拟世界是无法与世界病毒建立链接的，而没有漏洞的真实世界也无法被病毒入侵。”白芸正色看向她，眼中的犹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的坚定，“他们的世界有漏洞，这是个机会。我想……帮他们一把。”

“……穿越异世界的风险极大，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对吧？更何况还是混乱时期的异世界……白芸，就算你有一些知道‘剧情’的微弱优势，有公司的资源和材料作后盾，可是你依旧会身处危险之中！”

程开慧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忘记那些被病毒入侵光脑后由于处理不及时而崩溃的同事了吗？”

“……”

这次换白芸沉默了。

怎么会忘？要不是怕你着急，你就会知道我已经快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白芸有些心虚地眼神游移了一下。

“你才认识他们多长时间？或者，他们才认识你多久？就算是你对他们的性格身世都已经了如指掌，愿意毫无保留地向他们展露出真诚的善意和信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已经被世界的残酷千锤百炼后的人，难道会用同等的善意和信任来回报你吗？”

“我知道，但是……”

“他们会怎么看你？怀疑，抵触，排斥，嫉妒，憎恨……在那个以命相博的地方，这一切都再寻常不过了！更何况作为一个外来者，你要如何向他们证明你是他们的同伴，仅仅凭着一张嘴和连兑现都不能保证的承诺吗？”

“……”

“再认真想一想吧，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有所隐瞒的真相往往会比完整的谎言更能混淆是非——杀戮，欺骗，抢掠……身处这种环境下的他们，难道真的如你想象中那般无辜吗？”

“……”

程开慧看着光屏里陷入沉默的白芸，无奈又语重心长地劝阻着。

“……别傻了，芸芸。”

“他们不值得。”

她深深地看着光屏里的白芸，一字一顿。

“至少，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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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作者本周两千多字小肥章献上！祝大家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