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旬旬抵达上海时,天空是明朗的,云都没有见几朵,可惜赵旬旬头晕眼花,心情烦闷,没有注意这万里无云的天空。
秘书叫冯玉祥,他让赵旬旬叫他祥哥,祥哥人长得儒雅,金丝眼镜一戴,特别精英范,搞得赵旬旬都不好意思叫他祥哥。
祥哥开了车,赵旬旬就坐副驾驶。
“祥哥,我叔叔,他的遗嘱是怎么说的啊?”赵旬旬心里装着事,一上车就开始问问题。
“遗嘱里让我做的是啥事啊?”
祥哥先伸手给他系上安全带,“旬旬,你叔叔呢,他的遗嘱里边只要求你要整理他的遗物,并妥善保管,没什么大事。一会儿,我先带你去酒店,你休息一天,明天葬礼就开始了,参加完葬礼,祥哥带你去你叔叔家里收拾东西,行吗?”
赵旬旬点头,“行!”
“那祥哥啊,我叔叔为什么会找我来继承他的遗产啊?他没有孩子吗?”
冯玉祥把车开上高架桥,听了旬旬这话,叹了口气,“你叔叔,赵珂,没有娶妻生子,现在四十岁,生了大病也没人陪着。
本来我们这些个朋友,看他生病,早就想联系你爸爸跟你了,可是赵珂不让,他说,‘走就是走了,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是个倔强的人,死活不愿意让你们知道他的近况,直到六月三号,他死前一天,做了噩梦。
梦里他没能落叶归根,没能回到家乡,醒来之后惊惧非常,虽然仍没有同意我们的请求,但却让我在遗嘱上加了几条,让你来处理他的后事,带他回家。”
“原来是这样。”赵旬旬长叹一口气。
葬礼上没什么大事,赵旬旬早早就到了会场。遵循赵珂的意志,他死去不久,尸体就被火花了,骨灰装在一个嵌有他相片的坛子里。
赵旬旬第一次看到赵珂的长相,一个略显粗犷的男人,岁月是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的。
赵旬旬不知道这张照片是在什么时候照下的,但赵珂去世时,才不过四十岁,时间啊,何其残忍。
赵旬旬站在首位,作为亲人,率先向赵珂进行告别。
所以接下来的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都在听来自赵珂朋友的悼词。
以一个普通理科大学生的水平来看他们的水准很高,赵旬旬在这些悼词中,首次认识到了他的叔叔赵珂。
他沉默,敏锐,极富商业头脑,是集团的领头羊,是朋友间的大哥。为人仗义,处理事务公平公正,吸引了很多追随者。
这些话把赵旬旬心里赵珂的形象变得雄伟高大。
有什么呢?
赵旬旬想,这是你的叔叔。
他又忍不住端详起骨灰坛上小小的一方照片,男人眼神锐利,嘴角似笑非笑,嘴唇上下皆有胡茬,头发微长,是很端正的长相,和自己跟爸爸长得很像,又比自己多了些阅历,比爸爸多经了些风浪。
这样一个人,他为什么会毅然决然的离家远行,为什么会不婚不育。
赵旬旬更好奇了。
葬礼即将结束,冯玉祥拍了拍旬旬的肩膀,“走吧,祥哥带你收拾东西去,这些家伙一会儿要去喝酒,咱俩就不掺和了。”
赵旬旬点点头,“好,我知道了祥哥。”
时间总会留下痕迹,不论是皱纹还是经验,故事也总会有因有果。
赵旬旬跟上冯玉祥,即将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葬礼的会场。
我总会知道的,他想。
赵琦的家在离葬礼会场很远的地方 ,冯玉祥带着赵旬旬走了很久才到。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冯玉祥说,赵琦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
房子很大,有个院子。
冯玉祥带着赵旬旬进入院子时,对他说,“赵琦说了,这栋房子也算作遗产,以后就留给你和你爸妈了,算是多年不曾见面的补偿。”
“赵琦养了两只狗,你作为继承人,要继续喂养这两只狗。”
赵旬旬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托孤,果然不是白白给的房子。
“好!”
赵琦养的是两只萨摩耶,大的不得了。赵旬旬进门的时候,两只大白狗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了,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趴到了赵旬旬的身上。
“哈,他俩挺喜欢你的。”
赵旬旬苦不堪言,他一米七八的身高,这俩狗直立起来到他肩膀,两个大狗头喷着热气,贴着他的脖颈,真不舒服。
房子里的保姆还在工作,祥哥说,赵琦生病的时候,无力看管它们,就找了保姆。
祥哥招呼保姆给它们俩栓上绳带走了。
赵旬旬简直太开心了。
“你不喜欢狗吗?”
祥哥见状问。
“不是,不是,它俩太大了,压迫感很强。”赵旬旬摆摆手,他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爱招惹猫狗,怎么会不喜欢。
赵琦住二楼,冯玉祥带着他直奔二楼。
楼梯很宽敞,两边做了柜子,装的玻璃门,摆放着一些装饰品,什么玻璃摆件,证书,还有一些玩偶。
赵旬旬上楼的过程中,都在看着这些摆件。
楼梯要走到头的时候,柜子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赵旬旬的注意。
是一部相机,老式的那种傻瓜相机,国兵叔有一台,跟这个很像,他很宝贝,赵旬旬曾经百般央求,国兵叔都没有给他试一试。
赵旬旬很心动,他很想试试这台相机的手感。
冯玉祥注意到他的视线,笑了下,“你要是喜欢就拿着吧,你叔说,这的东西都是你的,只要你妥善处理。”
赵旬旬惊喜的转过头,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嗯嗯,我会的。”
相机是蓝银配色,摆在柜子的中上部分,赵旬旬小心翼翼地拿出它,相机被保养的很好,没有一丝灰尘,反着顶灯的光。
但是侧边有一片伤疤,看样子是剐蹭到的。
“真可惜!”
赵旬旬摩挲着那片伤痕。
他打开相机的后壳,没有胶卷,看样子已经闲置很久了。
他举起相机,放在眼睛的位置,眯起右眼,呈现出来的效果,要比肉眼看到的要小,拧动变焦环,景象就变大变小。
赵旬旬就这样摆弄了一会,他想象自己是个摄影师,对着一楼的大厅咔嚓咔嚓地拍,拍沙发,拍拴在角落的狗,拍放在柜子里的玩偶,转过身,冯玉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正站在他背后,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他像偷吃零食被抓包的小孩,讪讪地放下了相机。
冯玉祥递给他一个小皮包,“装相机的。”
“谢谢祥哥!”赵旬旬一下子就忘了刚刚自己的窘迫,开心的接过来。
“赵琦生前已经把自己的生活用品还有常穿的衣物都带走了,他走前说,这房子里的,都请你妥善安排,不要丢掉。”
冯玉祥拍拍他,示意他跟上,“我带你上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