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浪者于离乱处（9）

少年在夜色中奔走，任凭污泥沾染了木屐弄脏他的双脚，身上披着那件不属于他的外衣，没有回头。

衣服上还残留着青年的体温，是人偶唯一的支撑。

他说。

不要回头，也不要停下脚步。

唇边落下如蝶吻般轻盈的印记，他笑着说，做好了标记就一定会找到自己。

可是，熊熊燃烧的大火拦住了人偶的去路。

眼前的村庄在祟神与战火中变成一片废墟，村民们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抱着死去亲人的身体恸哭。

少年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他们看见了这位仿若天神的少年，以及腰间的金饰，那雷电纹路庄严而肃穆。

“神的使者，请向神明转达我们的诉求，让护佑的雷光再一次降临这片土地。”

人们卑微地乞求着。

人偶轻声问。

“当战乱结束，祟神除尽，一切都能恢复平静美好吗？”

“这是当然啊。”

“那我会去稻妻城，向将军大人求援。”

单纯善良的人偶少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只要他带回援军，就能向那位目付大人证明自己没有恶意，那桂木也不会有事。

少年不曾埋怨那位把他囚禁起来的目付大人，他知道，他们立场不同。

他只要桂木就好了。

战争平息之后，他们就到一个靠海的地方，没有其他人，盖一间小木屋居住。

白天他们动手围一圈花栅栏，种上瓜果蔬菜，乘着小木筏捕鱼。

到了夜晚，伴着月色共舞，累了倒在桂木怀里，撒娇让他把自己抱回去。

想到这些，人偶的眼睛再度充满光亮。

他没有犹豫。

朝着他当初离开的那座城出发。

“我想求见将军大人。”

看守的同心看见了人偶腰间的金饰，立即明白了少年身份不凡。

但是他无法提供帮助。

“将军大人不在，所有人不许进出天守阁。”

少年万般无奈，转而去了鸣神大社。

在神樱树前，他双手合十，低垂着眼眸，态度比任何信徒都要虔诚。

“心怀善意的巫女小姐，踏鞴砂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辜的民众遭受着非人的苦难，我为他们带来诉求，希望您能出手相助。”

想来眼前的美丽少年就是将军大人创造的初代人偶。

他的虔诚让狐狸宫司动容，望了望西方向的天空，仿佛听见了踏鞴砂居民的祷告。

轻叹一声。

“此物即是将军大人的认可，原来如此……我会尽我所能，派人营救。”

人偶满心欢喜，太好了，他这就回踏鞴砂，把这个好消息广而告之。

一别两日，少年再次踏上踏鞴砂的土地，笑容僵在脸上。

漫天的大火烧红了上方的夜空。

“桂木——”

“桂木，你在哪……”

驻扎的营地已经满地狼籍，横尸遍地，一片惨象，可见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没有人能够回应他的呼唤。

“哗啦啦——”

倾盆的大雨，熄灭了火焰。

人偶手脚冰凉，他慌乱地翻着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任凭雨水浇湿他的全身。

他一边担心着青年的安危，一边又害怕找到他的尸体。

天不遂人愿。

“桂木，你怎么这样就睡着了啊……”

少年痴笑地抱着没有了生命迹象的青年，手掌放在他被刺穿的心口，血迹早已经干涸，也再摸不到心跳。

人偶低下头，脸上湿了一片，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桂木你真的好坏，一定要我这样叫醒你吗？”

少年笑着嗔怪。

可是刺痛了唇的冰冷告诉他，怀里的青年已经醒不过来了。

那笑容逐渐扭曲。

“哈哈哈——你骗我！”

人偶原本紫色的眼眸隐约透出血红，带着怨念和痛苦。

“所有人都在欺骗我！希望根本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