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眼底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王珪的提议让他很满意，岑文本会中书省、郝瑷接替雍州刺史，雍州的繁华不会动摇。
而岑文本入中书省，可以成为他的臂力。
也可以早早地为李恪在中书省蓄积力量。
将来李恪接替他这个位置，在朝内总是要有几个自己人的。
可王珪越是如此，他就越发警惕。
王珪所谋的一定很大！
“诸位宰辅，就王宰辅以及长孙宰辅的提议，你们有什么意见？”李世民准备先看看。
“臣赞同。”杜如晦率先开口道。
他不管王珪什么目的，但王珪的提议，的确比长孙无忌的更合理。
岑文本如中书省，关陇系左右操控中书省的机会就更小了。
“臣同意！”房玄龄紧随道。
“臣也同意。”
“臣同意！”
唐俭、褚遂良同意后，加上王珪，就有五位宰辅同意了。
众人看向杨师道。
现在杨师道就成了最关键的人了。
杨师道在中书省的角色，朝堂众臣已经咂摸出来了。
杨师道不由得无奈苦笑，他最不喜欢这种表态了。
“臣有限度同意，岑大人调回中书省任职。”杨师道不温不火，温吞说道。
李世民唇角抽搐，差点被杨师道这老货的话给逗乐了。
杨师道现在有个外号，有限度宰辅！
就是因为杨师道在表态的时候，总是喜欢有限度的表态。
不过岑文本最重要，岑文本才是激烈争论的对象。
戴胄等人差点被气的吐血。
“既然六个人赞同岑文本复职，那就这么决定了。”李世民决定接下王珪大方的败家举动。
他略作沉吟说道：“至于雍州刺史，就让流放吐谷浑的苏亶来担任吧，这些年苏亶为同化吐谷浑也算是劳苦功高了，雍州別驾就让郝瑷担任。”
“辽东大都督由宁志充任！”
“遵旨！”
大半朝臣遵旨领命，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系以及他们的盟友，也只能跟着答应。
宰辅的职位落空。
陇右所有人都很清楚，皇帝不会让他们插手争夺，破坏陇右的繁华。
这是皇帝的底线。
剩下辽东大都督，于宁志充任。
关陇系似乎也得到了好处，可总觉得不是滋味。
这还是关陇系第一次在朝堂上给人压到。
失去朝堂的话语权！
并州系、房杜褚这样的皇帝心腹肱骨、欣赏李恪的，还有与李恪有瓜葛的杨师道。
这些人竟然拧成了一股绳！
这是以前绝对没有的事情！
退朝后，众人三三两两相伴离开。
李恪走到于宁志面前，作揖道：“于大人，关于辽东，我有些话想对于大人说，不知是否有时间去吏部，或者于大人有时间，我可以去户部。”
“王爷是吏部尚书，怎么能让王爷去户部找臣，臣现在便可以随王爷去吏部，正好臣也的确有些关于辽东的问题向王爷讨教。”
李承乾注意到于宁志随李恪离开，本就因朝堂几乎全面落败而心生怨恨，此刻更是怒火中烧。
“王大人，太原王氏，五姓七望，天下士族领袖之一，你可真是一位好领袖，败家也不是您这么败的！”温彦博走出太极殿后，立即追上王珪，冷笑讽刺道。
长孙无忌也跟了上来，面色沉凝道：“王大人，你到底为何？”
“辅机你不是知道吗？”
太子不是太子之际？
长孙无忌想到了这句话。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话，冷着脸离开。
唐俭看着关陇系几位宰辅走后，苦笑道：“老大人，这一次我们是不是舍弃的太多了？”
“不多，以前我们跟吴王交手，处处落于下风，就是因为我们家大业大，我们总是舍不得一些坛坛罐罐，搞得束手束脚。”
“就好像这次辽东关陇系的失败，他们就是考虑一旦鱼死网破，损失太大，束手束脚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这次他们选择是对的，李恪这次抓住的把柄太犀利，损失太大。”
“我们现在的损失并不大，不过是一个宰辅罢了，就算岑文本是恪党又能如何？”
“你要记住，舍得舍得，大舍大得！”
“将来扶助魏王成功后，我是要远离朝廷的，你就是我们并州系的领袖，这些东西你都要明白。”
唐俭面露惊讶：“老大人，这是为何？倒是……”
“你不懂！”王珪摆了摆手，满嘴苦涩道：“魏王真的成功，我如果贪恋权位，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老大人不曾说过，魏王能容得下吴王吗？为何连您都容不下？”
“不一样。”王珪摇了摇头：“我在他心中，始终都是一颗利用的棋子，吴王那是让他尊敬的。”
“如果我倒时作为外戚贪恋权柄，他会毫不犹豫对王氏家族动手，那是一个隐藏很深，刻薄寡恩之人！”
唐俭的面色不由得变了变。
他没想到，王珪对女婿李泰的评价，这么的差！
“好了，不要多想了，吴王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这一次，明着是对付太子，实则他才是我们最大的目标。”王珪笑了笑，面露得意之色。
这一局，他筹谋了很久。
他相信，没有人能够看懂。
……
“于大人，辽东的情况就是这些，朝廷要同化辽东，所以就要求朝廷官员在辽东的姿态要低一些。”
“不要让辽东百姓感受到是被奴役、被统治。”
……
于宁志听着面前这位王爷认真地讲述，心中不由得感慨。
“臣记住了。”最后于宁志感谢道。
于宁志笑着说道：“臣也没有什么能报答王爷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辽东的实际情况，以及治理辽东的一些心得，臣写字还算不错，给王爷献丑，留一幅字，希望王爷不要嫌弃。”
“怎么会，于先生的学问，我在雍州的时候就听说过。”李恪笑着回道，同时快速地准备笔墨纸砚。
于宁志听到雍州不由得感慨。
他的父亲，已经多次写信给他，让他离开太子。
不过他是皇帝任命的太子之师，帝命不可违。
不过现在好了，他要到辽东担任大都督了。
太子老师这个身份很显然是担当不了了。
于宁志挥毫泼墨，认真地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不忘初心！
李恪郑重作揖感谢道：“多谢于先生赐字，我会将这幅字裱起来，时刻提醒我自己。”
哎！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暗示吧。
以前他是太子之师不能这样做，可现在不是了，他还是想帮李恪一把。
他已经猜透了王珪的打算。
他同样当初暗示过长孙无忌。
临走之际，于宁志又委婉暗示道：“殿下春风得意之际，不如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身后，身边景物。”
“有个很有趣的现象，身边的事物，总是会随着人的动作，而被干扰出现变化，这或许就是时移世易吧。”
“有些昔日亲切的人事物，或许就会变成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
李恪把于宁志送到吏部衙门外，目视着于宁志离开。
于宁志最后的话，大有深意，很明显就是在提醒他。
他不由微微皱眉。
太极宫。
“这只该死的老狐狸！这一次可真舍得下血本！”
李世民冷哼一声，把手中折子扔在案牍上，冷笑道：“今日朝堂之上，关陇系首次失去话语权，我坐在上面看的比任何人都真切。”
“也就是在瞬间，我明白了王珪这只老狐狸的目的。”
“朝中关陇系、并州系以及他们各自的那些盟友，剩下就是那些想做事肯做事能做事的真正干臣们。”
“如晦这些干臣们，在某些事情上对那混球小子是欣赏的，只要有利于朝廷他们就会支持。”
“今天这一幕，王珪亲自主导，辅机现在或许没有回过味儿，不过很快就会回过味明白了。”
“王珪是借助这件事情告诉辅机，吴王、魏王联手之后，关陇系都不敌！而其中只要如晦等人支持那混球，吴王的力量甚至超过了魏王！”
“他用真真切切的实际行动，给辅机以及关陇系生动上了一课，提醒、逼迫辅机。”
“吴王的力量已经成长的让人害怕，并州系都不如！隐隐已经是仅次于关陇系之下，朝堂第二大。”
“你以为辅机察觉到，会怎么做？”
至此李世民扭头看向妻子。
“兄长会想办法联合王珪，只是我很困惑，以青雀和承乾彼此敌视对方的态度，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很好的联合。”
“恪儿监国，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是你忘记了之前我们分析的，王珪弹劾承乾，看着是针对承乾的尚书之职，我们当初却认定了是对准储君之位！”
“一旦承乾不是储君了，没有了太子压在头顶，青雀会怎么样？”
“青雀就会感受到恪儿给他的压力！”长孙无垢面色变了变：“到时候，或许青雀会和承乾联手，并州系和关陇系联手！”
李世民不由苦笑：“所以我才说这一次这老狐狸的手笔很大！”
“真要他做成了，他们两股力量就会集中起来对准那混球！”
“我们不废储，王珪的目的就无法实现，而且承乾怎么可能放弃储君之位？”长孙无垢不由摇了摇头。
“如果是承乾请辞储君之位呢？”
“上一次承乾用这种方式逼迫我们，这一次未必不能真的做一次，朕倒想看看，承乾他有没有这个魄力！”
“辅机他有没有这个魄力！”
“你也不必担心，压力会成为对那混球最好的磨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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