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拜见陛下!”
“免了。”
君臣礼毕后,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的位置空着,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他还是没死心询问道:“太子呢?怎么还没有到?”
“陛下,太子病了。”于宁志走出来回禀道。
李世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攥住,心中失望到了极点。
很明显,他这个长子,权衡利弊,没有勇气得罪自己派系的人,担心因此而双方离心离德。
无能!
李世民心中怒而骂道。
一个储君,如果担心自己得罪自己的支持者,那就是无能。
将来如何做皇帝。
难道做了皇帝之后,也要为了自己的私欲,担心得罪朝臣而顺着朝臣吗?
那不叫皇帝。
是别人的提线木偶!
李世民眼神余光看了眼平静站着的李恪,这个混球就有魄力,他清查吏治就敢先对陇右动手。
真正的支持者,绝对不是利益结合。
而是志同道合!
就如同现在的朝堂一样。
他李世民的支持者,是房杜这些与志同道合,不忘初心的老兄弟!
绝对不是那些满肚子蝇营狗苟之辈!
“陛下,朝野朝内物议非非,齐王谋逆造反影响太坏,臣请求陛下尽快定夺,权氏、韦氏等各家今日早早便出现在皇城外,就等着朝廷能给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沉默中,刑部尚书崔仁师忽然站出来,大声谏言。
来了!
大家都清楚,今天早朝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李世民看了眼李恪,然后说道:“带李佑、宣权氏、韦氏等各家入殿旁听。”
“宣……”
很快,李佑和各家‘苦主’入内。
“请陛下给我们做主。”
“陛下,我儿子死的冤啊!”
“陛下……”
各家‘苦主’们入殿后,妇幼老人就开始仗着身份大声哭诉哀嚎。
李佑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面。
昨天皇兄李恪的一篇文章,他心中的委屈都已经发泄。
现在无非就是静静等着宣判生或者死罢了。
他是不会在皇帝老子面前,表现出软弱害怕的一面,纵使是害怕恐惧死亡,他也不会表露出来。
哎!
刘洎叹了口气,站出来,言辞悲切说道:“陛下,这些声音,让人闻者落泪,若非没有冤情,若非不是悲伤到深处,是不会这样的。”
“辽东之事,本就疑点重重,就算阴弘智野心勃勃造反,齐王被裹挟,那也是参与了造反。”
“而齐王府的属官是不是被阴弘智和齐王胁迫威逼……”
啪啪啪……
忽然间,鼓掌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看向李恪。
“说的好!说的好!”李恪径直向刘洎的方向走去,作揖说道:“刘大人不愧是学富五车,有罪推论很精彩,很精彩!”
“刘洎你是不是就说本王的这个弟弟,他就该死!你是不是就想表达这样一个观点!”李恪的声音突然增高,怒而喝道。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此刻的李恪,面态狰狞,眼神冰冷犀利。
这样的李恪,谁都没有见过。
“吴王,你……你……”
刘洎指着李恪结结巴巴,许久忽然转身,噗通跪倒在朝堂上,声泪俱下委屈道:“陛下,吴王视臣如仇寇,臣请辞!”
“陛下,臣要弹劾吴王!吴王为保齐王,朝堂放肆!”杨宏礼激动的站出来大声说道。
“臣弹劾吴王!”
“臣也弹劾吴王,臣等为国尽忠,为民殚精竭力,吴王却将臣等视之如仇寇!”
……
哗啦一下子,站出一片朝臣弹劾李恪。
李恪对这种弹劾早习以为常了。
他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丝冷笑,瞥了眼始终没有说话的长孙无忌。
然后走到杨宏礼等人的面前,手插入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叠纸。
啪!
他直接把争功甩在跪在地上的刘洎的脸上。
刘洎被甩的一张老脸瞬间青一阵红一阵。
许多人都不由得心中哆嗦一下。
今日的李恪,身上充满了阴冷。
李世民坐在高处,平静看着,心中却在冷笑,这些老而不死的东西,他早就不爽了。
可他身为皇帝,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
哎!
李世民叹了口气,看了眼李佑,这混账有这么一个兄长,是他的幸运。
李世民很清楚,他这个混球儿子,今天为了压下这些朝堂杂音,会得罪多少人,会被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
至少,刘洎这些老东西一定在心中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刘大人,你口口声声说齐王胁迫威逼王府属下叛乱造反,你的证据呢?不是你唇红齿白,空口白牙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恪开口了,他指着地上的证词,冷冷说道:“你自己看看,那些人该不该死!”
刘洎不为所动。
“你不敢看?本王来读给诸位听一听。”
李恪蹲在刘洎面前,捡起一份供词,自顾自地说道:“这是孟良彪的证词,孟良彪亲口承认,是在典军韦文正,辽东守将昝君谟的配合下,放权万纪逃离辽东城。”
“这份。”李恪拿起来,挥了挥:“这是典军韦文正的,韦文正承认是他配合权万纪,整个辽东以他和权万纪为主使策划了整件事情,权万纪溺死辽水是他们事先策划好的。”
“目的,他承认他们让渊男建假意投效阴弘智,让阴弘智产生不臣之心。”
“权万纪死后,朝廷震动,阴弘智担心暴露,裹挟齐王造反……”
长孙无忌一直默默听着,他可以十分肯定,李恪这些证词是假的。
这些证词才是真正的有罪推论!
最明显的错误就是韦文正承认他和权万纪为辽东事件的主谋。
据他所知,整个辽东事件,都是权万纪一个人谋划的!
所有人都被权万纪蒙在鼓里,这只是权万纪计划中的一部分。
就好像皇帝赏赐权万纪,责罚齐王一样。
皇帝也没有看穿权万纪真正的目的。
辽东那些人也一样。
权万纪这一手布局,就连他都十分佩服。
可他不能指出来,明知李恪这些证词才是有罪推论的假证,他也得装作不知道。
“父皇,儿臣当时在辽东为稳定大局,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所以这些人的脑袋掉了,成了有物证没有人证,不过不要紧。”
“辽东其他各地与权万纪等人交好的百官已经在控制中,辽东的事情是一个有预谋,庞大的阴谋。”
“有很多人参与进去了,他们中间一定有书信来往,一定有蛛丝马迹!”
“另外儿臣请求搜查权万纪、韦文正等各自家族。”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请父皇将追查辽东叛乱根源之事交给儿臣,儿臣一定一定拔萝卜带出泥,谁都别想逃脱!”
“让这些对大唐怀有敌意的宵小,暴晒在阳光下!”
所有人脸色都大变。
王珪和唐俭相视一眼,无奈苦笑,他们还想坐山观虎斗,怪不得昨夜被李恪拒绝了。
原来这位早准备好了。
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查下去。
让李恪查?
恐怕李恪会将关陇系的阴暗翻得一个底朝天。
现在只要关陇系还继续坚持要杀,李恪就可以凭着这些不算证据,担有绝对值得皇帝重视的证据,请求彻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何况真让李恪查,李恪也完全可以让你不造反变成造反。
长孙无忌很显然也清楚李恪的态度了。
这些证据只是李恪的警告,如果关陇系不收手,他就凭着这些东西,更他们斗下去。
大家互相伤害,看谁的损失大。
杀一个李佑,让李恪把关陇系内部搞得一团糟?
“父皇,这些犯事者都是关中名门望族,彼此联姻、结盟,关系错综复杂,儿臣怀疑这是一场某个团体,某个阶层,想要颠覆我大唐江山的阴谋!”
“现在的阴弘智造反,与前朝的杨玄感造反何其相似?”
“儿臣以为在彻查之前,应该将陇右段玄志将军的府兵调回关中以防不测。”
李恪这话说出来,所有人的脸色再次大变。
这话太诛心了!
“吴王,不能这么说,万万不能这么说!”长孙无忌连忙开口,他不能再让李恪说下去了。
将阴弘智造反比作杨玄感造反,还要调段玄志的陇右军府府兵回关中弹压,这是想要干什么?
尽管知道李恪实在敲诈。
可绝对不能任由李恪说下去了。
李恪笑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又说道:“舅舅,我说的只是一种猜测,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利用权万纪等人,离间朝廷和地方的关系。”
胡扯!
群臣听到李恪这话,唇角忍不住抽搐。
这天底下,有什么人,什么势力,能够算计皇权和最大的士族派系?
这是胡扯释放善意。
长孙无忌的唇角也不由的抽搐,他看了眼李恪,又看了眼刘洎等人,现在每一个说话的了。
大家都明白,李恪那些伪证,说他没用,他却成了李恪手中最锋利的利刃。
尤其是辽东被控制住的那些人,他们之间有没有书信往来,其中有没有蛛丝马迹,朝堂众人谁也不清楚。
而且也不清楚李恪会不会已经在辽东做了埋伏。
再伪造一些信件,也并不难。
“陛下,吴王怀疑有人调拨朝廷和地方的对立,臣以为有这种可能,不过臣认为更多是权万纪等人图谋不轨。”
长孙无忌开口了,他满嘴苦涩。
跟李恪这么斗下去,不是个办法,李恪刚才的凶狠就是一种暗示,斗下去,他就不择手段。
真要查,让李恪查,恐怕不止会牵连多少人。
‘苦主’们之间傻眼了,跌坐在地上。
长孙无忌的妥协,他们知道意味着什么。
杜如晦等人则暗暗松了口气,长孙无忌的话,无疑表明他们要退让妥协了。
“父皇,儿臣也宁愿相信舅舅的推断,不如将权万纪、阴弘智这两家抄家流放,他们是主谋,即便有幕后主使,也只有他们能够接触。”
“或许幕后主谋会关心权、阴二人的家眷,朝廷留着他们的家眷,可以钓出幕后主谋。”
“至于其他人,儿臣建议依照朝廷律法明正典刑。”
长孙无忌看了眼李恪,他从李恪放过权、阴二人的家眷,猜测到,恐怕权万纪当初和李恪做了什么交易。
他更加忌惮了。
“臣同意!”长孙无忌倍感苦涩的应道。
李世民心中早已在大笑。
“准了!”继而,李世民询问道:“李佑该怎么处置呢?纵使是裹挟,他毕竟也参加了谋逆。”
“儿臣以为将李佑降为国公,圈禁五年,以作惩戒!”李恪回答道。
“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