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

白璎在片刻的讶然里，感觉鲛人对她的愤怒达到了最高峰，他们个个手握武器，一副随时要冲上来打她的架势。

但没有人敢这么做。

因为龙发话了。

那个海国的神，在看到长老败在白璎手下时并没有言语，看着自己的子民，它的眼里却是古井无波一般，仿佛任何事都不能打动它。

其实白璎内心也是忐忑的。她一直在偷偷观察着龙的动向，如果龙也动手，她将没有任何胜算。但龙没有一点对她的反应。

短暂的目光交接时，被那双皓月般的眸子注视的瞬间，白璎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也许在龙这样迈过时间洪流的神袛眼中格外幼稚和可笑。龙神的目光是如此洞彻，仿佛对自己心底的一切都是了然的，光明或黑暗，在神的眼中会有区别吗？它见过不知几多岁月变迁，见过不知多少次沧海桑田，世事会变迁，可是神不会，亘古以来，它们守望着这片大地，注视着生灵繁衍生息自己却岿然不动，它们的内心早已淡如静水，任何人，任何事在它们的心中都掀不起丝毫波澜。

有那么一刻，当龙看着她的双眼时，白璎忽然有了茫然之感，自己是不是应该放下武器？苏摩的心愿已了，族人回归，海国不再动荡，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这样对他的族人，他会愿意吗？

那种被神看穿一切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像自己是一只蝼蚁，被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安排着，等待着自己承认错误，向神请求宽恕的那一天。

可她何错之有？白璎握紧了光剑。她是人，不是神。现在这一刻的决定，是属于人的决定，是她的内心驱使着她这样去做，也许将来她会后悔，会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荒唐可笑，但那并不是现在的她应该考虑的。如果她现在勇敢地做了，未来的她只不过多一分通透罢了。但如果今天她选择退缩，那么以后，她会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去尝试，也许一切都会因此而改变，变得不一样了。

曾经，她从白塔上一跃而下，那时的小白璎都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现在的自己难道会放弃？过去的她没有让现在的自己失望，事实证明了，她是对的，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不应该让未来的白璎后悔？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空桑，孤身一人来到海国，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苏摩就在眼前，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了，不是吗？

白璎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果然是神。不愧是神。人常言大道无情，她本以为自己应该对此有了很深的了解，但她还是太年轻了。神怎么会理解人的感情？这一刻的她，她的心在跳动，她不是心如死水，太上忘情的神，她只是一个人，所以，她要为自己的人生追求自由。苏摩把生命给了她，绝不是让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的，她是云荒的剑圣，是白族的王，是空桑的太子妃，她天生就要为自由而奋斗，如果连她都妥协了，那么世上就再没有敢于追求的人了，仅此一次的生命，她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因为，她的生命，不止属于她自己，更属于那个逝去的人，他的生命在她的身上流转，他的心脏在她的身上跳动，那么，她就绝不该让他失望，不是吗？

有鲛人按耐不住，向白璎动手，然而，没等接触白璎，忽然有惊雷般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平静而雷霆万钧。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