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彼岸

三途河畔比昙华想象中的还要冷清，似乎风在这里都变得凄厉起来。她瞧着火红的曼珠沙华掩映下的三生石，上面镌刻了太多人的姓名。层层叠叠，一层模糊不请了一层又加上来。似乎每一个在上面刻下姓名的人，都希望自己的来世能过得平顺幸福。

　　佛祖交代的任务比想象中有趣很多。起初昙华还以为，就是在三途河畔如孟婆一样为往生者送去一碗孟婆汤。可见的亡灵多了，她便发现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亡灵大都死于生死海酿成的大祸之中，有家人尚在世给造了坟茔安葬的，多半很快便能转世。而那些孤魂野鬼，心中怨气便比别人大上许多。有闹着不肯转世的，也有想逃过冥府检查偷偷转世投胎的。而昙华的任务，便是消弭他们心中的怨气，再和冥府商议何时放他们投胎。

　　这些往生者也不单单是凡人，还有一些散仙精灵，甚至有流落在人界的小妖。闲下来时，昙华也曾听过他们的谈天。凡人大抵是关心家人、年成，散仙精灵都在算自己大概何时能修炼升仙，而那些小妖，似乎对升仙也格外地渴望，但终究不敢宣之于口。

　　那日忽然听起两个小仙在聊新任的天帝，昙华耳朵猛地一下便竖了起来。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柏麟的消息。

　　两个小仙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新任的天帝如何英明神武，如何体恤下情，将三界治理得风调雨顺的。又说着传闻中的天帝是如何俊朗温润，多少女仙前赴后继他都不为所动等等。

　　昙华觉得她们再聊下去怕是整个话题都要跑偏了，赶紧盖了轮转印打发她们去奈何桥。

　　不过听起来，柏麟这几百年倒真的做了个称职的好天帝。她心里慰藉，却又不免担忧起来——听起来这老神仙几百年身边莺莺燕燕的不少啊，他定力……嘶，应该不会这么浅吧……

　　本着这样的疑虑，昙华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新来的亡魂打听柏麟的动向。得到的回答倒是挺让她放心的——柏麟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在处理政务的路上。也有人曾在天河畔偶遇天帝赏花，别的不看，就只看那株六蒂佛昙。偶尔还会问问身边陪着的司命司文两位星君，这花怎么时候会再开。

　　什么时候再开啊，昙华撑着脑袋想了想，离一千年还有好几百年呢。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引渡当中，昙华遇到了几位故人。

　　起先是一对凡人夫妇，因着女子身体不好早早病故，丈夫用情至深也随她而去。两人挽着手来的三途河，目光之中皆是沉静与幸福，没有半分对死亡的恐惧。

昙华“你们……”

昙华看着眼前两张熟悉的面容，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昙华“这一世分离在即，你们不怕吗？”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笑得格外从容：“就算此世分离，下一世，我们还是能找到彼此，再续前缘。”

　　想了片刻，昙华还是决定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报上自己的名姓，替他们镌刻在三生石上。

　　两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踏上奈何桥时，还紧紧挽着对方的手。昙华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往事成烟，但现在，他们似乎过得还不错。

　　第二个前来的故人是罗睺计都。

　　方见到他时，昙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但见他一副道人打扮，眉目之间没有分毫戾气，一时又有些迷惑。

　　在小心翼翼的攀谈之中，昙华才明白原来当年在天界落败后，罗睺计都的残魂投身入了道门，几世轮回都在修道。与数百年前执意推翻鸿蒙熔炉，重塑三界秩序不同，罗睺计都现在满心都在修仙问道上。

　　听说昙华是天界而来的仙子，他的目光也带着明显的向往。还同昙华约定，待他飞升成仙，要和昙华在天界再见。

昙华“好啊。”

昙华看着他从容踏上奈何桥的背影：

昙华“天界再见，罗睺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