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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选择是?(五)

悠悠长假

  “你还记得那小孩吗?”

  “谁?二狗吗?你说的是二狗吧,我记得那个帅小伙。”

  “是啊,他长的可真俊俏啊,真可惜……”

  被神父突然这么一问,阿译的思绪飘到了第一次遇见那小孩的场景,当时阿译他们路过一支炮兵连,看见一个军官正在抽打一个小男孩,似乎还没有成年,他赤膊跪在地上把头埋下去,背上有好几道骇人的鞭痕,询问缘由,那个军官说他偷吃了一张烧饼,还好几次想逃走,嚷嚷着要回家。

  “哼,回家?孤儿怎么会有家?”那军官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每次停顿都会伴随着那小孩凄厉的惨叫。

  “别打了别打了,这兵送给我吧。”

  “兵?呵呵,他就一拉炮弹的,不会打仗,吃的多还总想逃跑,你要他什么用?瘦的还跟个猴子似的。”那军官啐了一口唾沫终于肯停下来了,最终经过交涉那军官才肯把那小孩送给阿译他们——没要一分钱。

  “苦命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回到营地,神父在给他擦拭身体然后边抹药边问道。

  “二狗……贱名好养活。”

  “谁给你起的名字?”

  “那个军官。”

  “那个军官真不是个玩意,我才不会叫他这个名字!”阿译心里这样想着。

  神父湿了一下毛巾给那小孩擦脸,阿译就站在旁边看着,在他的视角里,那小孩浑身冒着热气,像刚降生的小羊羔;

  “我自己来吧。”

  那小孩接过神父的手巾给自己擦脸,擦的很认真。

  看见那小孩被擦干净点脸,阿译在心中惊叹道:“哇,好帅,多么俊俏的一张脸。”

  晚上众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那帮五大三粗的壮汉们都忍不住想往那小孩脸上看,露出憨笑。

  “真帅啊。”

  面对众人比过来的大拇指,那小孩很害羞,拘谨地坐在神父和阿译中间,连饭盆都不敢举。

  “娃娃,你多大了?”

  “17岁。”

  “真爷们,霍去病17岁能打匈奴!”

  那小孩连送嘴里好几口饭。

  “真能吃啊,能吃好!能吃好!”最后那小孩干脆不吃了,睡觉去了,因为他不管干什么都会受到夸赞。

  就这样那小孩成了我们的团宠,我们不管干什么都带着他,受什么福都分着点他,遇到好事没少过他。

  “真怀念那个时候啊。”

  张乐平背对着阿译,又吸了一口烟,而阿译正在打量着这个装饰精美的房间,从挂在墙上的照片来看,这里曾经居住着一个日本军官,不管这些,阿译走近一旁的书架,随意拿了一本书并翻开一页。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首诗真不错,按在那小孩身上正好。”

  此时是1942年夏初,豫中敌占区里,因为侧翼友军临阵脱逃导致121团被包围,阿译率领部队向西突围,想趁敌人还未完全收拢包围圈冲出包围圈……突围战异常惨烈,幸好有友军支援121团才得以突围,但突围后仅剩200人。

  “危急还未完全解除,我们还身处于敌占区之中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于是趁着深夜121团突围回到了洛阳修整……又过了两年的时间,期间121团参加过很多战役,阿译张乐平等人也因为在平原战上出色的防守能力一直升迁,阿译为中校,张乐平为少校。

  1944年,阿译指挥的部队从长沙撤到的三门峡修整,4月18日,日军攻占河南郑州,接着联合北线日军联合14.8万之众的兵力攻打洛阳,时任该战区的总司令是蒋鼎文……

  洛阳是国民党军的中原抗日军事中心,此次战役非同小可,刚刚开始几天后敌军便南下占领了许昌并且占领了平汉线铁路,迫使汤恩伯部向禹县收缩战线,然后敌军利用机械化部队优势,指挥坦克师团直取临汝,来不及做出部署的汤伯恩部20万人被包围在临汝——禹县,这是一片狭长的地域,汤恩伯部溃败急于往龙门撤退,但敌军再次利用机械化部队的优势抢在汤恩伯部前面,其目标是守卫洛阳的蒋鼎文部。

  其兵力约为洛阳守军方八倍之多,于是蒋鼎文紧急调动驻扎附近的阿译所指挥的121团前往支援,阻击进攻龙门口的敌军……

  到达布防地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所有人全体挖战壕,不到一个小时一个错综复杂的战壕系统便修建完成,这是一个看似很乱却内藏神机的战壕,这是阿译在这几年来对抗敌人期间内,针对敌人作战习惯所发明出来的新战壕系统。

  阿译向洛阳守军司令主动请命前往敌人主攻路线上布设防线,获准,阿译来到布防位置观察,打算利用地形优势将少部分兵力分散布置,分梯次拒敌。

  这一招的效果很明显,阿译所布设的防线成功击退敌人二十余次进攻,一整天的时间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开枪抵挡敌人进攻,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时间则是在地洞里躲避炮击,战况异常激烈。

  第二天拂晓时分,敌人组织了一场空前规模的大进攻,飞机大炮对洛阳前沿阵地狂轰滥炸之后,接着是敌人的冲锋,双方都上头杀红了眼,驻守南部防线的77师(晋绥军第5军)全体官兵纷纷跳出阵地与敌人展开激烈的肉搏战,气势之恢宏甚至一度碾压敌方,可惜一上午的战斗结束后除了阿译的防线,南北防线均被突破,来不及撤退阿译就已经被敌人牢牢地包围了起来。

  阿译计划坚持到晚上后再夜袭突围,不过敌人好像是提前猜到似的,一刻不停地向阿译的阵地冲锋进攻,还没有到晚上,之前已经连续一刻不停战斗整整两天的121团里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

  “我感觉我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我的心脏在巨大的压力下烧的火热!”

  细数本次战斗,两天时间阿译的部队毙敌击伤敌军700余人,阿译因作战勇猛念其军功累积所以军衔升至上校。

  但一场战斗的走向并不会因一人之功而扭转全局,汤恩伯部30万人军纪涣散,部队里常有倒卖军粮发国难财的现象,这导致国军在短短37天内不仅洛阳失守,还连丢城池38座……

  ………………

  “真走运啊,他还活着,这孩子还活着,这孩子真命硬!好消息……”神父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安抚着他。

  “真是个好消息!快把他抬下去!医务兵快来!”

  “等等!敌袭!快回到各自的战斗岗位!”阿译没有站在离那孩子特别近的地方,所以在所有人目光放在那孩子身上时,他很容易瞥见敌人的进攻。

  “固防!固防!骡兵(运送子弹的士兵的外号)快把子弹送上来!”阿译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听到指令便立刻四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骡兵刚刚死了!”崔勇突然大喊。

  “我来!你们……射击!”阿译没有片刻思考地回应了,因为他本来就是枪法不好所以主动承担起这份责任,大伙们也开始反击,轻机枪重机枪自动步枪半自动步枪全部招呼上非常的震撼,毕竟是缴获的子弹不用心疼罢了。

  “他们脸上戴着东西是什么玩意?”阿译被这句话吸引把头小心翼翼地探出战壕,他认得这是什么东西——防毒面具,当年他和张乐平在某处阵地歇脚,日军用大炮把毒气弹打到他们那里,弹罐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爆炸了,一股黄绿色的烟雾朝他们扑来,它密度比空气大,所以灌进战壕很容易,很多人稀里糊涂地就倒地死亡了,最后撤出来的时候仅剩五十多人了。所以阿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和张乐平对视一眼后,张乐平点点头也明白了,随即两人大喊:“毒气弹!放尿放尿!”

  在生死关头战士们分分解开自己的裤子对着自己平常用来擦枪的抹布撒尿,站前训练中有教过这样可以简单地防住毒气,而防毒面具只有指挥官才有,阿译和张乐平就各有一个,他们一个是团长一个是副团长。

  不出阿译所料,敌方投出了数枚毒气弹到阿译所在战壕里,毒气弹炸裂,里面散出的毒物很快就填充了整个战壕,整个战壕里纷纷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几秒钟后他们听到了敌人的叫声,他们已经冲到了里阵地很接近的位置了,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他们也跳进了战壕里和战士们进行激烈的肉搏战,厮杀声一片。

  阿译边打边后撤就像鬼魅一样,还时不时地放出冷枪击杀敌人,在又干掉两个敌人后没有注意脚下的阿译被一具尸体绊倒了,定睛一看……居然是刚刚的医务兵!他成了一具尸体脖子上有一个枪眼,应该是流弹击中的……那么旁边靠着的就是那小孩了,周围很混乱黄绿色的毒雾很浓厚,即使是隔着厚重的放毒面具,阿译依然看见那小孩正在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口鼻努力地憋气。“我的天啊!”阿译内心惊呼,赶紧解下自己的毒面具按在那小孩的脸上然后把他扛起来带离战场在确定毒雾不会吹过来的时候,阿译这才把他放了下来。

  “真是一个顽强的生命体!”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失血,他还活着!阿译不得不在内心里赞叹。

  这时候,前线的战斗也结束了,战士们几乎没有伤亡而敌人全部阵亡,这归功于阿译一直以来魔鬼般的训练和自律;起初阿译还以为是自己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所以后背出了很多汗,可实际上那是那小孩的血,在阿译扛起他的时候,血浸满了他的后背。

  “医务兵!快来。”

  另一个医务兵听见团长在呼唤他,以为是团长受伤了便迅速地冲过来了后面还跟着张乐平、神父、崔勇和尔斯楞,看见团长背后有一大滩血迹便要脱了阿译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

  “不是我,是他。”

  阿译指了指那小孩,但医务兵只是看了一眼便宣判了他的死刑:“他没救了,出血太多,还吸了很多毒气,没人救得了他。”

  “他还活着呢,我命令你立刻给他包扎伤口!”

  “他没救了,这毒气吸进去一口就没得救了,或者我应该给刚刚所有负伤判死刑?把希望留给老兵们吧。”

  ……听见远处不断响起的求救声,阿译总算冷静下来了,医务兵没再去管他转身去救治伤员了,众人盯着因为痛苦不断哀嚎的那小孩沉默不语。

  “……你们太不够意思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地方。”

  那小孩主动打破沉默……用自己的方式,但众人没有一个搭话,实在是太难受了,那小孩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我想照镜子……因为你们总说我长得很帅……”那小孩带着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众人,乞求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但问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有镜子,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吗?阿译不允许那小孩带着遗憾离世,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见他抽出自己的和周围尸体上的刺刀,然后使劲地用手帕擦起来,众人见状立刻秒懂了阿译的想法,纷纷抽出自己的刺刀并擦了起来,等擦到足够亮的时候,七八把刺刀交错堆叠起来拼凑成一面简陋的镜子。

  “看不清……”

  确实看不清,他们怀疑是自己擦的不够亮于是又擦了一遍,这次比上次擦的更认真更用力,神父和张乐平的眼中此时已经浸满了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在刺刀上或是滴在地上。

  “还是看不清……”

  确实看不清,尔斯楞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总是自诩自己是“雄鹰之子”、“草原之狼”,此时也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崔勇更不用说,陕北汉子,命中注定适合打重机枪的重机枪手,满脸大胡子,此刻也不禁潸然泪下。

  “看不清……还是看不清……”

  确实看不清,刺刀虽然擦的很亮,但还远不足以达到照映出人脸的程度,阿译……没有继续擦了,他选择紧握着那小孩的左手强撑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哭出来,但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坚强外表正在逐渐破碎的事实!

  “看不清……看不清……”那小孩已经到了精神恍惚的地步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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