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柚篇·永童

“这两个药材不贵，都是很寻常的，但没有人会想到把它们混合起来吃，而吃完的结果，就是眼前这样，一个孩子再也长不大，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青柚很热切的把犬妖拉过去坐，还指了个凳子给猴妖

“我……”把自己的秘密曝光这种事谁都不想干，但她不敢不说，青柚在她眼里很是恐怖，在恐惧面前，恐惧的对象所说的话就是圣旨。于是犬妖垂着脑袋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些只言片语，猴妖在之后还补充了断断续续中的一些事情，惹得犬妖歪过头去。天璘和青柚在脑海里把这些零散的语句和词语拼接起来，然后连蒙带猜的捋了一捋，大致知道这事情的经过

这犬妖叫丁香，那男子是迷迭。

这时候，丁香依旧搭拉着的脑袋上的瞳孔中有些空洞，她缓缓陷入回忆

她小时候家里很穷，家里的衣服就几件，他们老就泛白，已经看不出最初的颜色了。这些衣服都是经过多年修修补补才留下来的。家里一直都是省吃俭用的，家里的衣食住行紧紧靠她爹娘起早贪黑的用门前一根根细长的野草编织成一些家居用品和工艺品，家居用品一般是给自个儿家里用的，但如果是真吃不起饭了也会把这些东西腾出来拿去卖。

野草寓意不好也廉价，所以自然卖不了几个钱，更别说就连野草也会换季，春天往往是最新鲜翠绿的，但这个时候的野草太细小，根本无法去编织成任何东西，于是那个时候一家子并用这些野草充饥，但就算是野草也不能吃多，还得细心照料着。

丁香还记得一年夏天十分炎热，前边空旷的只有野草的小院子里本来就不深的井都快要到干涸的程度了，人都没水喝了，更别提浇这些野草，于是她每天几乎只喝几滴水的爹娘总是在日出的时候头昏眼花得看着朝阳磕头祈求降雨，他们认为朝阳如此灿烂闪耀定是神明散发的光泽，可世间无神，而就算有神神明又怎么会去可怜和造福他们口中人人喊打的妖族呢。

于是太阳依旧晒得猛烈，后来井里已经没有一滴水了，唯一的水便是前些天攒出来放在已经碎了一角的瓦罐中的，夫妻二人把这水留给了眼看就要因为发高热而夭折的一岁女儿，也许是妖的体质特殊，丁香和夫妻二人终究是熬过了炎热的两个月，盼来了秋风。

井水又漫回去了，夫妻二人喜出望外的心是急匆匆的倒了碗水给女儿，见女儿轻轻睡过去之后才自己闷头喝了几碗，然后又匆忙的出去挑水浇草，希望能挽救一下这已经被晒成草干的的编织材料。可终究挽救失败，他们只能用这草干去编织，他们原本只抱着尝试的态度，后来居然发现这样编织反而成品更好，也是因祸得福，这一年他们全家人每顿居然吃了个半饱。

虽成品好了一些，但所有人终究图个新鲜，来年买的人还是不多，何况他们又卖的便宜 ，所以第二年他们又饿肚子了，就连生存都存在问题，那哪有钱去买别的东西，就像布料。没有多余的布于是连补丁都做不了，所以只能在本件衣服上剜肉补疮，从下摆割下来，一块补到上边去，于是一件成人的衣服渐渐被修成了童装。

丁香五岁那年，家里实在是没有能吃的东西了，父母就算再不舍，也因实在没有办法支撑女儿生存而把丁香卖给了隔着一条街的商妖，也就是迷迭一家。鳏夫商妖见丁香漂亮又聪明伶俐极是喜欢，于是就打算等丁香大了便纳入自己房中当小妾，但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次意外而永离人世。

那年丁香六岁，迷迭十岁，于是父亲准备那的小媳妇成了儿子的童养媳。失去了唯一的财力来源，家道自然中落，那些平常没有名分的穷亲戚在这个时候是争着领养孩子，最后因为这件事还打起架，越闹越大，最终也不知怎的反正是很多值钱东西都被拿走了，还有许多人嚷嚷着物归原主，拿的那叫一个顺手。不过这些人到底还有一丁点良心，东西被拿走，钱也被吞去了一半，但幸好留下的钱也不少，所以二人过的还行，起码吃喝不愁，穿戴不忧

但只出不入终究是不行的，世间万物都逃不过坐吃山空的道理。于是没过几年，这个家里边便只剩下这个不满十五的家主和不满十岁的未来家族夫人。

整个家的占地面积很大，可如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边装修的金碧辉煌，虽然有些金块都被人敲下来了，但无伤大雅，从远处看是看不到的，但往里走便是空旷无比的家，曾经的奢侈装饰品已经除去了五分之四，也就只有平时用的到的家具还尚在。大且空旷无人便更显凄凉。

丁香年纪不大但由于家境贫苦还是学过做饭的，但做菜的花样定是没有从前的那些专业厨子多，迷迭作为一个从小到大的金贵少爷就更不用说了，别说做饭，就连打扫也是刚学会的。幸好在这愈发穷苦的日子中没有增添除了金钱以外的烦恼，贫穷非但没有影响二人之间的情感，反而让二人感情更加深厚了，这些后来的感情恐怕就是因为相依为命而产生的吧。

过后因为没有收入，他们就只能从家里掏东西出去卖，所以家里日渐亏空，没办法，他们只能想办法从外边赚点钱。

丁香想到了从前父母用野草编织东西的办法，可她也知道那些东西卖不了几个钱，不过几天还得从家里掏东西拿出去卖，所以这个办法既损伤精力还只能起到一点微薄的缓冲作用，可以说是差不多毫无意义的。

后来经过商量，他们选择了用家里多余的布料去做一些布娃娃之类的东西然后拿出去卖，一开始这位少爷认为这东西太幼稚损伤体面，但后来迫于金钱也只能妥协，若问为什么不做衣服？因为用量大而且又寻常不新颖，新奇的东西总能引人注意，这是丁香从干草上得到的道理，那可是她小时候唯独几次吃了个半饱，如此之事她又怎会不记清。

可终究也是源于干草的道理，这东西也就是第一个月的时候有多些人买，第二个月的收益就开始不理想但起码还有人买，第三个月是赚的钱还不如路边卖惨的小孩子收的多

卖不出东西就导致家里的钱财还是出多进少，如此一来不过几日便又没饭吃了，虽说曾经有储存的粮食，但那些粮食在几个月前便吃完了，如今是一颗米都找不到了，若是有，也一定被哪里窜出的老鼠抱着啃了去了。如此，无奈只能卖家里的一些玩意，最后找不到做别的生意，便是一直卖着家里的东西，从卖一些小玩意儿到卖大物件都只够用一段时间罢了，所以到最后便只留下一张床和一套桌椅，还有一个简易得不能再简的厨房

这些时候了，迷迭作为从小舒服娇养惯的人也总是勤勤恳恳的拿着扫帚把已经空荡得不能再空荡的大屋子扫的一尘不染，由于没了遮挡物，他扫的倒是异常轻松，但他的心境则是相反。

他总是抓破脑子去想能做些什么补贴家用，但总是没想到，他即便是出去一些小饭店里打工，也干了不到几日便回来了，听说是因为手脚不利索，干活太慢遭到了客人的举报。

迷迭儿时是被夸着捧着长大的，就没听过一句说他不好的，就没看过一件送到跟前不佳的。但如今他先是说自己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后又说自己能拿出手的就不是好的，整个人郁郁闷闷的，还绝了食。终于在他绝食的第三天里，丁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但由于劝也没劝出个结果来，所以她啪的把碗筷扔在桌上后就一个人进了由于里边书籍太过珍贵所以没舍得卖出去的藏书阁找了三天两夜

最终，她找到了几个制药的方子，还有一本关于关于药材的书。丁香翻看着这本书和这些方子内心一顿欣喜，因为这上面的药都不需要太名贵的药材，只要她饿几顿便能攒下买那些药材的钱了，而且能买好几大把。于是从那天起，丁香就拉着迷迭开始制药，第一次的成品并不理想，第二次的也就凑合，第三次算是正常，第四次便是上佳了。这两个倒是制药方面的天才，只是这个天赋常年没有被发掘，如此，迷迭的自信逐渐回了来

虽是上佳的，但终究是路边摊，没有正经药店的那么有名，于是这些药也只能卖给一些穷人会有一些闲钱的人，终究是赚不到几个钱，若算上成本，那赚的便更少了。于是这些用卖药赚来的钱只尽力维持了不到一年的粗茶淡饭

这房子里的东西剩的着实是不多了，而且留下的都是实用的，也没个能拿出去卖的，于是迷迭想着能不能去卖房子，因为这一宅子是由好几个还算大的房子连起来的，若是一个个卖还能赚些。可这是祖宅，他们家好几辈人都住在这里，卖了怕是要遭前几辈人的百般唾弃，就是死了也不得安生啊。可也不知是因为他原就不太信神佛，还是因为实在是没有钱可花了，到最后他还是卖了几个没人住的空房子。可由于这完全就是一个相当于毛坯的房子，他又急于用钱，买家说什么他都应了，所以也没卖得几个钱

丁香看他这样也是很闹心，于是偷偷跑到自己房里，踏着椅子爬到桌子上边，然后垫脚掀开上边的一幅字，在这幅字后边有个暗格，她用一只手扶着那字，另一只手拿着钥匙，可由于钥匙孔有点高，所以她得垫很高的脚尖，然后把手臂伸到最长才能碰到，脚后跟放下去几分钟又抬起来，如此几下，她开了那锁拿出了里边的一张黄纸。那纸上写着如何制一种毒药，是上次翻出来药方的时候找到的，她看是毒药很怀疑，但看到上面的效果就收了起来

丁香拿出来并不会想塞回去了，于是她先凝神看了看上面挂着的那幅字，然后偷偷的熬制了碗药，最后在指定的晨曦捏着鼻子猛地喝了进去。刚喝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是觉得很甜很甜，但过一会儿便会感觉浑身抽搐，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这疼痛是一阵一阵的，就像是折磨人一会儿，让人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折磨。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个时辰就没有了，但它会在每天清晨的时候降临，于是丁香在迷迭眼里养成了赖床的习惯

丁香总是想出去干现在这具身体应该干的事，但总是抓不到不被发现的时间所以一直没去。但有一天迷迭十分兴奋激动的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一个相对稳妥还能赚到钱的工作，她很高兴，不仅是因为迷迭找到工作可能会有收入，更因为她的机会来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六年，六年间发生了不妥的事，他们二位都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

丁香觉得有时候迷迭像变个妖似的，但过不久又像从前一样，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是假的，而她觉得这是他工作的地方的问题，于是偷偷去观察，去追寻。

迷迭也有疑问，因为六年里丁香的外貌身高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长大，点长大迹象都没有，于是他也悄悄的去探索，甚至用上了装睡的伎俩。

到最后，最了解对方的两位之间产生了不信任，这不信任一直持续到他们中间的谜底破开。最先破开的是丁香事件的真相，得知真相后迷迭先震惊，又痛苦，再心疼。而迷迭事件是丁香遇到了能帮助她进去满月阁的天璘，在不久解开了疑问

迷迭看丁香的身子在狂抖，于是转过脸并站起来走到她身旁拍一拍她的肩膀，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她的心情放松一点并且提升她的安全感

见到这个动作，顷刻间，天璘想到了寻风，她也经常这样坐在自己身边搂着自己，给予自己浓厚的安全感。不久，天璘无端湿了眼眶，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于是她快速擦去，气定神闲

在人世间有一个让你想起来就热泪盈眶的人就足够了，这是极为幸福的

而寻风就是天璘心中的这个人，也因如此天璘是幸福的

此时此刻抛去以往的野心和对世俗权利见解。她无论一时成败，她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幸福过，足够了

一时之间，她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呢。但她深知自己的本性，她有贪念，她还想要更多，更多这样的幸福，当然，她也为之努力着